我,我便不活了……”
顾廷烨依旧不肯罢休,只一味哄着她听话,手直往下探,明兰全身酸
软,急了就道:“做事要循序渐进,徐徐图之才是,你,你怎……你以后
再弄罢,今夜我已好多了……”想着自己刚才的表现,明兰自觉很有进步,
简直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男人听了,忍俊不禁,轻轻嗤笑起来,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呢喃一般:
“的确是强多了……好罢,此次便先饶了你。”手下还重重的拧了两下。
到底不能过分,想着她今早那两个黑眼圈,他知须得适可而止了;况
且,新婚已过三日,她也要开始理家熟识家务,怎么也得趁那边把手伸过
来之前,叫她理清头绪。
第二日,明兰十分坚定的早早从床上爬起,忍着哈气让丹橘给自己梳
洗打扮,顾廷烨今日着一件宝蓝色的团花箭袖排穗褂,玉冠束发,端的是
身挺如松,不怒自威,高大英俊之极。
早饭后,他拉着明兰进了侧厢房,屏退众人,单独交代府里的事务与
明兰。
“……我这几年一直在外头,立府尚不久,府里人众从管事到仆役大
多是皇上赏赐,不是罪官罚没来的,便是早年卖身投靠的;这帮人没什么
根基,你且瞧瞧,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发卖了。”顾廷烨认真道,侧
脸肃然,神色间颇有一种成熟的内敛沉稳,“还有一些……”他顿了顿,
似在斟酌字眼,“是太夫人和几位婶婶送来的,你,也仔细瞧瞧。”
这最后一句话很有深意,明兰一边捶着酸痛的后腰,一边用心记下;
这种交接工作大都由婆婆交代媳妇,她的婚姻真是别开生面。
“府里的田亩账目还有银钱清表,回头我叫公孙先生送来你看,有不
明白的,就去问公……罢了,还是问我吧。”顾廷烨思索着缓缓言道。
“公孙先生?”明兰听了半天,终于听见一个熟悉字眼,“莫非是那
日水贼……”
“正是。”顾廷烨微笑道,“这阵子他身兼二职,很是辛苦;他怕是
最盼着我成亲的人了。”
“你让公孙先生管家?”明兰虽只见过公孙白石一面,但却印象深刻,
这种人分明是大冬天摇羽扇,爱故作高深状的谋士呀!呃,诸葛亮有给刘
备管过女人孩子后宫之类的事吗。
顾廷烨心里一乐,面上不动声色,端茶轻呷:“公孙先生,很不容易。”
两人又说了几句,顾廷烨到底是男人,于内宅琐事并不入心,讲也不
甚明白,明兰连着问了几句都没有明确答案,忍不住道:“…你到底知道
些啥呀?怕只有行军打仗闯荡江湖罢。”
顾廷烨被问的略有些恼怒,白了她一眼,怫然道:“你又知道多少了
不起的?”
明兰朗声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琴棋书画,八卦算数,医卜星
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农田水利,商经兵法,我俱知晓且十分精通…
…”顾廷烨听的眼睛都直了,谁知明兰急转直下,“这都是不可能的!”
顾廷烨目露戏谑,正打算出言嘲讽,明兰却继续道:“可我起码晓得
给自己梳头洗脸的人叫什么吧?”顾同志迄今没分清夏竹和夏荷到底哪个
是哪个,真乃神人也。
顾廷烨双眉一轩,毫不惭愧,直言道:“他们的身契背书都在我这儿,
有甚可虑?做大事不拘小节,你直拿住了大头便是,谁还能翻出天来!”
这句话有一定道理,譬如蒙古对南宋,彼时蒙古已征服半个世界,倾
全力攻打,南宋再悲壮,再哀兵必胜,也得over;譬如现在,顾府中人再
恨顾廷烨牙痒痒,也无计可施。
顾廷烨也有过不少女人,可不计是逢场作戏的,还是如曼娘秋娘一般
的,在一处时,似也不曾这般亲昵熟稔,嬉笑怒骂,瞪眼大笑,什么话都
说的出口。大约吵架能提升熟悉度,顾廷烨婚前便已与明兰斗嘴过几次了,
是以,他娶妻方三日,却觉得明兰已如长在他心头上的一块肉,又熨帖又
喜欢。
“好了。”顾廷烨见说的明兰哑口无言,十分愉快的放下茶盏,侧头
看了看窗外,眉头尽展,笑意晏晏,“明日起,我便得如常上朝,到时军
都府里繁忙怕没什么功夫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完事儿了,爷带
着你在府里转转,后山的园子颇大,你瞧着什么喜欢,爷给你寻匠人来,
可种些果树花卉,还有那片山林子,我觉得可圈起来养些鹿鹤雉鸡之类的,
哦,你还要问,好罢……问些大气的,别拿些犄角旮旯的来烦爷。”
明兰放下举起的手,想了想,神色颇有些犹豫,认真问道:“每年,
府里大约可花用多少银子?”……其实她想问的是,您收入如何?
婚后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点。
第111话当年事,当年情,当年人,还有当年的银子
都督府原是太祖高皇帝钦封忠敬候之府邸,与宁远侯比邻而居,是以,
门前这条大街又称为忠宁街,然忠敬候府于太宗武皇帝时卷入谋逆大案,
事败身死后,夺封爵,毁铁券,抄家灭族。此后,宅邸则被赐给了武朝名
臣熊麟山大人,更名为‘澄园’,熊大人告老致仕后,上折请还此园,仁
宗皇帝收了园子,在熊大人故里复赐宅田无数。
前后山林不算,澄园占地总和约九十亩左右,可分为前后两部分。
前院又被称为外园,是男人们处理政务之处,前头正门是三扇七七四
十九个铜钉的朱漆大门,两旁是东西角门,往里铺着光洁整齐的巨方石板,
笔直而下,对称有两排四所外书房,再外侧是马厩车房,及一干奴仆居所
的几排倒座窄院房,过了外仪门,正中是五间巨大敞亮的议事厅,两旁配
有暖房耳房还有茶水房之类的。
通过三扇内仪门往里,方是内院。
因顾忌避讳,明兰坐在覆着轻纱薄帘的滑竿上,迅速把前院走了一圈,
顾廷烨指着几处地方略略认了一下,一待进了内院,顾廷烨立刻要求明兰
下地步行。明兰委婉的表示,她身娇体弱,不堪长时间步行,还是坐滑竿
的好;男人立刻眼神异样,凑到她耳边更加委婉的表示:你莫非是为了保
持体力……?
明兰想了想:“我还是走路吧。”
男人的眉眼棱角分明,鼻挺唇薄,眼神深邃,似乎在无声的笑她。
内院最前面正中是五间配有鹿顶耳旁的大厅堂,堂前匾额上龙飞凤舞
三个大字‘朝晖堂’;明兰暗暗叫了声好,转头道:“熊大人到底是两朝
元老,清流宿耆,书香门第,也没用什么喜庆的字眼,只‘朝晖’这两字
便尽够了!”
顾廷烨看着这三个字,也是点头。
朝晖堂左侧的小院子,圈成顾廷烨的内书房,右侧是一间偏厅及草木
穿堂,其后,隔过一条白石甬道和一道垂花门,是七间七架的正院,两旁
有三重厢房,三重耳房,前后三叠抱厦,一大跨所足有二十多间屋子,气
派宏大,装饰广丽,上书三个大字——嘉禧居。
明兰看着眼熟,多看了几眼,才认出今早她就是从这里启程的。
嘉禧居后门三间倒座抱厦后有两道角门,一道通着后廊,那里还有一
处小小的议事厅,大约是让内眷们理事会客用的,还有一道连着穿廊,通
向一座大花厅。
明兰看的发晕,还两腿发软,顾廷烨看着她头晕眼花的样子只觉的好
笑,便拉她先去用午饭,待歇过午觉后,夫妻才接着逛。
以嘉禧居为中心,朝北,朝东,朝西,分别围有五处院子及排房,这
些地方大约是让老太爷太夫人还有哥儿姐儿们住的,可惜,现在都空着。
近些院子的和正院以抄手游廊相连,远些的隔着南北夹道,再后面就
是一片花草芳菲的园子及山林,明兰团团走了一圈,最喜一处莲花池,波
光粼粼,水色清幽,湖面莲蓬花香,水下隐约见莲藕节节。这池塘一头连
着藕香亭园,一头直连着那座大花厅。
明兰走的累了,索性走进藕香亭中歇息。
“这么大宅子,就我们两人?”明兰看了看周围的八面门窗槅扇,趴
在莲池边的琅玕廊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这算什么大。”顾廷烨站在庭廊上,面朝着宁远侯府方向,那里如
今是一座小山林,静静道,“你也去过襄阳侯府,那里可有这儿两个多还
要大。”
明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头暗想:这家伙想搞合并!只希望不是违
规扩建。
……
姚依依那时代,每逢寒暑假结束即将开学之时,飞龙活跳了一个假期
的学生们都会老实的呆在家里,忙着赶工作业;时隔这许多年,姚依依很
神奇的又看见了这个场景。
这天夜里,用过晚饭后,顾廷烨从外书房搬了一大堆文折进屋,在连
通主卧的西次间文案上铺陈了一桌子,摆砚蘸墨,低头认真细看,一边看,
一边还写注释些什么。
明兰看的目瞪口呆——明天要上朝奏对见皇帝了,所以连夜补功课吗?
看顾廷烨低头深思看文折,明兰原想说‘您慢慢用功,我先去睡了哈’,
谁知顾廷烨却拿出厚厚一大叠账册和仆从名单来,放到明兰面前,希望和
她‘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明兰忍着哈欠,只得坐到另一旁的小翘几后,摊开账册清单来看;夜
灯冉冉,顾廷烨见红袖相伴,大感到愉快,转眼瞧见一旁呆呆立着的丹橘,
便道:“橘子,去沏壶酽酽的茶来。”他依稀记得明兰身边丫头的名字,
好像都是水果之类的。
这个不错,好记。
丹橘心疼明兰,原已备好了中衣热水,想让明兰早些歇息,见状只得
转身出去沏茶备点心,抱厦里正看着炉火的秦桑见她一脸闷闷不乐,便问
道:“怎么了?”
丹橘心里不痛快,嘴上却不露分毫:“把今早刚送来的新鲜葡萄拿出
来,再把那水蜜桃切开几瓣。”说着,自去柜里取茶叶茶壶。
秦桑闻言便起身去了,一旁的绿枝颇觉奇怪:“姑娘不是说想早些睡
吗?”
“要叫‘夫人’!”丹橘板着脸,拿出一套崭新的‘喜鹊登枝’薄胎
官窑粉瓷茶具来:“老爷和夫人有话要说,府里还有好些事没交代完呢。”
碧丝捂嘴轻笑:“说起来老爷真好笑,昨日他居然对着秦桑姐姐叫
‘枣子’,对着小桃叫‘桃子’,还对着我叫‘李子’,丹橘姐姐,老爷
叫你什么了?”
丹橘从门边的炉子上提着大水壶过来泡茶,沉声道:“刚离了管束才
两天,你嘴里就不三不四起来了?老爷也是你能编派的!叫这府里的人听
见了,还当盛家出来的都没规矩呢!”
秦桑端着切好的新鲜水果进来,绿枝拿出个六寸见方的莲花样子水晶
碗,两人洗了手摆放起水果来,边摆水果,绿枝边道:“把这小蹄子狂的,
回头叫崔妈妈狠狠罚一顿就好了!”
彩环看着她们动作熟练默契,着实插不上手,便笑道:“碧丝妹妹年
纪小,不懂事疏忽了也是有的,都是自家姐妹,可别告诉崔妈妈了。”
绿枝一窒,丹橘目带不忍犹豫,只秦桑抬头,微笑道:“碧丝,给你
提个醒。咱们都是打小跟着夫人的,她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如今咱们刚
来这里,正是给夫人做脸面的时候,你可别糊涂了。”语带深意。
碧丝神色一凛,立刻闭上嘴,彩环颇觉奇怪,又不好追问,故意道:
“以前在盛府时,都说三位姑娘中,六姑娘脾气最好,待人最宽,便是咱
们做错了什么,怕也不会狠罚的吧?”
丹橘对几个绿的情义深厚,日常不好过分责罚,对彩环却有几分提防,
看着彩环,缓缓着:“夫人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什么掉碗摔杯的都
好说,便是办砸了一两件差事,但问明情由,罚过便好;可只有一桩,却
是断断不能的。”
“哪一桩?”彩环紧张的追问,转眼变脸笑道“姐姐与我说了,我也
好长个记性。”
“心术。”丹橘盯着彩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计是什么,但凡
心里起了什么对不住人的歪念头,便是千好万好,也不能要了。”
彩环心里一颤,面上却一脸敬服,连声笑道:“夫人说的正是,咱们
做丫头的,最要紧的便是忠心,旁的什么都是次要的!”说着,想到一事,
轻声问道,“……对了,原先不是还有位叫燕草的妹妹么?她怎么没跟来?”
丹橘瞥了她一眼,干脆道:“她年岁到了,老子娘求到老太太跟前,
自去配人了。”
彩环还想再问‘不是还有位尤妈妈么’,绿枝已高声叫道:“小桃、
翠袖这两个蹄子,不过收拾几件箱笼,怎到现在还不回来?!”
……
丹橘端着盘子去了正屋,临走前,想了想,又放了个红艳艳的大石榴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