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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了几丝在鬓边,如同一丛堪堪长出花苞般秀丽

    明媚。

    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顾廷烨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很久很久以前,

    他就喜欢上这双眼睛了,幽暗幽暗的,如一潭清泉般幽静,却冒着一簇奇

    异的火焰,似乎是愤怒,似乎是失望,明暗交替,变幻莫测的让他惊心动

    魄,心都惊动了,遑论其他。

    明兰心思百转千回,想了好半响,前事已矣,后面才是重要的,她重

    新端正了态度,转头朝顾廷烨微微一笑:“多谢都督一番美意;但……还

    是早些说了罢。我怕成不了一个好妻子,既不贤惠,也不温顺,杂七杂八

    的坏毛病数不胜数;还请都督慎重思量。”

    顾廷烨挑唇一笑:“事已至此,顾盛结亲早已人尽皆知,你姐姐还有

    姓文的可以嫁,你呢?别说你宁愿将就贺家!”

    明兰怒气翻涌,种种委屈再也难以忍耐,一下站起来,冷笑道:“敢

    情嫁给你,我便是跌进了蜜糖缸里,千好万好再无半点不好的!”

    顾廷烨也倏地站起来,高大长挑的身材上前几步,附下来的阴影把明

    兰的整个人都笼罩进去了,明兰生生忍住不后退半步,顾廷烨傲然一笑,

    朗声道:“我不敢说嫁给我千好万好,但我敢指天说一句,嫁给我后,必

    不叫你再有委屈憋闷就是!”

    明兰更怒,连连冷笑:“顾将军莫要想太多了,明兰自小锦衣玉食长

    大,何曾委屈憋闷,也不到旁人来充英雄救我于水火!”

    顾廷烨也不生气,只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盯着明兰,一字一句道:

    “不,你说谎。你一直都很憋闷,你活到今日都在委屈。你瞧不上那些嫡

    庶的臭规矩,可却不得不遵行,你明明事事出色,可偏偏得处处低就,丝

    毫不敢有冒头!是以才挑了个不上不下的贺家!”

    明兰大怒,她全然不知自己双目已赤,只大声冷笑:“冒头?!这世

    上人人都得认命,不认命?!哼!先帝的四王爷倒是不认命了,结果呢?

    一杯鸩酒!六王爷倒是不认命了,便贬为寻常宗室!荆王谭王倒是不认命

    了,如今都身首异处了!……你们大男人都如此,何况我一个小小女子!

    我有什么子!不想明白些,怎能活下去!”

    她不喜欢刺绣,手指上都是细细的伤,不喜欢王氏林姨娘和墨兰,不

    喜欢在不高兴的时候还得笑,不喜欢在讨厌的人面前装可爱乖巧,不喜欢

    什么新衣服好东西都要让别人先挑,不喜欢什么委屈都得装傻过去……好

    多好多不喜欢,可她都得装的喜欢!

    有什么办,她得活下去!

    顾廷烨上前一步,丝毫不让,步步紧逼:“没错,你就是太明白了!

    你聪明,你通透,你把什么都瞧清楚了,所以你才不敢越雷池一步。可你

    心里却气不能平;你气愤,你不甘,偏偏又无可奈何,你委屈,你憋闷,

    却只能装傻充愣,处处敷衍,时时赔小心,逼着自己当一个无可挑剔的盛

    家六姑娘!”

    明兰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背心一片冷汗,手指深深掐

    进掌心,便如已经结了疤的陈年旧伤,再次被揭开来,血淋淋的伤口,原

    来从未痊愈,她想厉声尖,她想痛哭,所以一切却统统堵子嗓子眼里,站

    在当地,进退维谷,任由眼眶湿热一片。

    十年古代闺阁,半生梦里前世,扮的太久,演的太入戏,她已经忘记

    了怎样真正的哭一场,忘记了怎样任情肆意的破口大骂,忘记了她并不是

    盛明兰,她原来是,姚依依。

    顾廷烨看明兰满脸泪痕,心中也莫名酸涩,他再上前一步,长身而鞠,

    深深抱拳拱手,抬起头来,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却字字清楚:“吾

    倾慕汝已久,愿聘汝为妇,托付中馈,衍嗣绵延,终老一生!”

    泪眼迷蒙中,明兰只看见顾廷烨认真诚挚的面容,她一时手足无措。

    顾廷烨满含期待的目光,灼热而璀璨,直视着明兰:“我不敢说叫你

    过神仙般的日子,但有我在一日,绝不叫你受委屈!我在男人堆里是老几,

    你在女人堆里就能是老几!”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明兰发了怔,不知觉间,脸上一片冰凉,她伸手一摸,触手尽是泪水。

    因为清醒,所以痛苦,因为明白,所以惨淡,希望尽头总有绝望,她

    不敢希望,不敢期待,众人皆醒我独醉,不过是戴着镣铐,踩着刀尖,傻

    笑着趟过去罢了。

    这该死的古代!

    第97回事定

    送走母妹后,华兰换过一身半旧的桃花色掐牙丝棉软袄,坐到临窗的

    炕上,靠着迎枕做起针线来,过不多久,一阵帘声响动,袁文绍抬步进屋,

    快步走到炕前,见妻子笑道:“你怎又起来了,换躺下歇着?”

    “都躺了大半天了,再躺成什么了。”华兰娇嗔的白了他一眼,随后

    放下针线篮笼,下炕替丈夫松衣解带,将外头的袍服和氅衣递给一旁的丫

    鬟,袁文绍换了常服,才扶着华兰又坐回到炕上。

    袁文绍从炕几上端起一杯新茶,缓缓啜了一口,他刚过而立之年,蓄

    了短短的髭须,他本就脸型方正,这般瞧着更加稳重威严,活脱脱快四十

    岁的大叔模样,华兰看了丈夫两眼,心里颇怀念刚新婚时的白面郎君。

    “岳母和妹子都走了?”

    “顾二郎走了么?”

    待丫鬟出去后,夫妻俩竟同时开口,闷了一刻,袁文绍和华兰互视一

    眼,一齐笑了出来,笑了半响,华兰故意轻叹着笑道:“都说贼夫妻,贼

    夫妻,我今日才知是个什么滋味!”

    袁文绍也笑道:“谁说不是!有个老婆做同伙,滋味着实不错!”

    “哪个与你做同伙!”华兰双颊姹袖,娇笑着去捶打丈夫,袁文绍笑

    呵呵的接过粉拳,夫妻俩笑闹了一阵才正坐起来说话。

    “你瞧着今日事如何?”袁文绍搂着妻子轻道。

    华兰想起丫鬟的回报,远远望过去,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瞧着

    样子也能猜个大概,一开始两个人还客客气气的说话,但后来不知顾廷烨

    说了什么,明兰被气的哭着跑掉了;华兰沉思片刻,道:“这婚事跑不了

    了。”

    “哦?你肯定?”袁文绍追问了一句。

    华兰定定的点点头,干脆道:“事已至此,这婚事不成,我们谁都没

    面上无光。”

    袁文绍素来知道华兰能耐,便长长吁了口气,华兰见状,神色一沉,

    颇有愧色道:“都是我娘家不好,好好的一桩亲事,偏叫成这样;倒叫你

    担上干系。”

    袁文绍大笑着摆摆手,安慰妻子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关的,不过是

    几位长辈一时没说停当罢了。”

    华兰把一双白嫩纤细的手摆在丈夫xiong前,故意把眼睛睁的大大的,

    一副无奈可怜的模样,低低道:“我爹爹是个读书人,他们这种作道德文

    章的最是认死理,自打我那四妹妹嫁入梁家后,爹爹老觉着对不住文家相

    公,就惦着要把五妹妹许过去,也算略略弥补;可我娘却觉着大姑爷你提

    来亲事才好;偏我那六妹妹自小是祖母身边养大的,她的婚事素来是祖母

    说了算的。这下可好,三下一凑,人人都各有主张,这才把事情拧巴了!”

    真相当然不是这样,但华兰却只能这样轻轻遮过。

    袁文绍握着华兰的手,神色温和,笑道:“岳父是读书人,重信守诺

    是自然的;岳母是做母亲的,舐犊情深也是常理;老太太更是一片慈心,

    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情有可原。人人都有道理,你有什么好过意不去

    的。”

    华兰依旧蹙着眉头,忧心道:“就怕恼了顾将军,到时亲家没做成,

    倒结了仇。”

    “估计不会。”袁文绍放开华兰,端过茶碗来再呷了一口,眉头松松

    的舒展,微笑着:“本来我也有些担忧,不过……呵呵,今日看来,此事

    无虞;顾二郎离去时,我瞧着他心绪极好,连连嘱托我尽快行事,最好年

    内就能过文定之礼,开年便办亲事。”

    华兰略觉吃惊:“真的?!”

    袁文绍嘴里含着茶水,缓缓点头。

    华兰松开愁绪,轻捶了丈夫一下,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那六妹

    颜色极好,是一等一的人才模样,顾二郎若见了,定会满意这婚事!你那

    会儿还顾虑呢!”

    袁文绍笑道:“是是是——,都是娘子算无遗策。”

    华兰也跟着笑了几声,但心里还是没什么底,也不知盛老太太到底能

    不能答应。

    ……

    这天晚上,盛老太太听到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

    他呆呆的坐在炕上,明兰在下头跪着,小声抽泣着,老太太听的脑门

    发胀“你说……我们出到京城,你就识得他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骂

    道“你怎么不早说!”

    明兰小脸哭的通袖,“我,我怕祖母又责骂……也怕祖母为明兰担心

    ……”

    那时他刚刚因为替嫣然出气的事儿被老太太严厉的罚了一顿,好说歹

    说之下,那件事算揭过去了,结果顾廷烨又跳出来寻事,她哪敢告知老太

    太,就怕又一顿数落,何况他那是怎么知道后来会一次又一次的牵扯上顾

    廷烨呀!

    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大人好不容易原谅他了,结果她犯的错

    又出新后果了,她自然不敢提出来,然后隐瞒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老太太如何不明白明兰的小孩子心事,不由得叹气道:“你怎么这么

    糊涂呀!”

    其实明兰也不糊涂,她掩饰的很好,从未有人发现她和顾廷烨的干系。

    老太太思绪万千,又心疼明兰,忍不住把女孩从地上拉起来,搂到身

    边轻轻拍着,叹道:“…也不能怪你,谁知那姓顾的心机这般深沉!”

    明兰哭袖了鼻头,连连点头,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jun太狡猾了,

    居然搞偷袭?!

    老太太缓缓向后靠去,微微阖上眼睛,屋里只听见明兰有一声没一声

    的抽泣,地上福寿纹路的紫铜火炉里,发出轻微的哔啵炭火燃烧声。

    明兰慢慢的揩干脸上的泪水,见老太太久久不说话,便上去轻轻扯着

    她的袖子摇了摇:“…祖母…现在我们怎办?”

    老太太睁开眼睛,扫了扫明兰的面庞,轻声问道:“明丫儿,顾廷烨

    与你将一切说开时,你是怎么想的?”

    明兰脸上微露尴尬,这次她决心尽数说实话,便微袖着脸道:“…一

    开始,有些暗暗得意,居然有人这么用心打我主意,后来,越想越觉着气

    愤,恨不能抽他一嘴巴…,再后来,我又觉着发愁,这人这么…厉害,可

    该怎么办呀?”

    说句大实话,找个厉害老公,往往是利弊各半的,当他枪口对外时,

    天下太平,当他枪口对内时,怕要血流成河。

    这番话说的老太太连连点头,这些心思很真实,但点完头后,她似乎

    又想阖眼歇息,明兰急忙去摇她的胳膊,连声问道:“祖母,你倒是说话

    呀,你心里怎么想的?”

    老太太倏然睁眼,目光如电,冷声道:“去把你老子叫来,告诉我答

    应婚事了!”

    明兰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就…这样?”好干脆的投降哦。

    “不然还能怎样?”老太太神色凌厉,嘴角却带着一抹自嘲,冷笑了

    几声:“人家都算计多少日子了,心机深重,步步为营,一路逼到门口了,

    如今还能有什么子?!说出去,都道是盛家占了多大的便宜呢!罢了,就

    如他们的愿吧。”

    明兰心里歉疚,手指绞着衣角不敢说话,老太太顿了顿,又轻轻讽笑

    了下:“也好!有人用尽心机的打你主意,总比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强!”

    明兰有些吃惊的抬头,她明白老太太指的是谁,不安的试探道:“那

    …孙女要不要去与贺…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老太太一眼瞪过来,斥道,“这事我去说,你

    不用出面!贺家的人,除了我那老妹妹,其余人你最好见都不要再见了!

    ……哼!如今好叫他们放开手脚去接济亲戚罢,这会儿可没人拦着他们做

    好人了!难不成你还非他贺家不成了,如今便叫众人都知道,盛家的姑娘

    不愁嫁,有的是人惦记!”

    明兰咽下口水,看着老太太骄傲凌厉的神气,微微惊讶后便了然:老

    太太骨子里其实是十分骄傲的人,也许…她早就不耐烦贺家的一连串状况

    了,不过也是强自忍耐罢了。

    老太太略略收了气氛,顺了气息,靠在垫子上,平静道:“先把如兰

    和文家的事儿定了,然后就让姓顾的来下定;叫太太可以紧着打点婚事了;

    这回,祖母给你要一份厚厚的嫁妆,谁也别想废话!……哼!不就是过日

    子嘛,你把脑子放明白些,委屈了谁也别委屈自己,让自己舒服才是真的!”

    明兰默然,吩咐翠屏去请盛紘后,自己静静走回暮苍斋,在书案前呆

    呆坐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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