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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脖子一阵撒娇。

    房妈妈松了口气,这半个月盛老太太面孔着实难看,弄她也是异常憋

    气,看着炕上盛老太太细细问着明兰这半个月吃睡如何,房妈妈轻轻退下,

    赶紧吩咐厨房加几个明兰爱吃菜,想着这几天盛老太太一个人吃饭,也没

    吃下多少东西。

    寿安堂涛声依旧了,生活回复原状。

    明兰又去找长柏哥哥,他如今正紧锣密鼓备考春闱,只晚饭前有些空,

    明兰算着时辰赶早去等他,一进院门便由长柏屋里大丫鬟羊毫领进去坐着,

    然后看茶上点心,几个丫鬟进进出出竟然毫无声响,明兰想着这一路进院

    来,竟没看见一个漂亮,不要说比若眉和可儿美貌,便是碧丝绿枝水平也

    不多见,明兰再一次感叹自己这位大哥真是个妙人。

    明兰还记得几年前那回挑人时,长柏哥哥第一个挑,他一不挑才二不

    挑貌,只捡了几个老实巴交,王氏很郁卒,觉得儿子大了屋里得放人,非

    要挑几个标致,长柏哥哥便说才貌出众女子大都眼高心高,容易惹事端,

    闹他读书也不得安静,坚决不要;王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有些话说不

    出口——儿子呀,这些女孩子就是让你‘闹’,十几岁少年郎要那么安静

    干嘛呀?还含蓄隐晦解释一番关于‘通房’涵义。

    长柏想了想,同意母亲建议,但回头就请刘昆家的出面,对着一众丫

    鬟说了句话,王氏听了,据说当时脸色变得好像绿豆沙。

    盛府接连两代女主人在对待通房问题上都大同小异,当年作为侯府大

    小姐的盛老太太一进门就把盛老太爷的通房丫头统统disose了,无人敢说

    她;后来王氏进门,有样学样地把盛紘的通房也一股脑儿送嫁配人了,盛

    老太太默许。于是,长柏让刘妈妈去说:盛家家风,通房抬不抬姨娘,将

    来好坏全凭以后的少奶奶。

    王氏再度吐血。废话,不指着生孩子抬姨娘,谁愿做通房做到老呀!

    看着儿子皱眉瞪眼时酷似老爹的模样,王氏又反驳不出来,真真咬碎一口

    银牙。

    女孩子们很抑郁,后来服侍长柏久了,更知道这位少爷年纪虽小,但

    性情端凝稳重,说一不二,生平最恨不守规矩妖娆做作,明兰严重怀疑这

    是林姨娘给长柏留下的童年阴影。

    这样一来,那些水蛇腰桃花脸的小丫鬟们爬少爷床的热情大大减低,

    长柏小院里十分和谐安宁,主仆上下一致沉默安静,只闻得鸡鸣狗吠之声,

    有几次丹橘替明兰送东西过去,一进院子都是静悄悄,紧张得连大气都不

    敢出。

    ——以上情报由小桃提供,心理活动由明兰补齐。

    还有更绝,长柏给院里丫鬟分别起名为:羊毫,狼毫,紫毫,鸡毫,

    猪毫,兼豪……其中王氏送来一个最漂亮女孩,给起名为——鼠须!

    知道这些后,小桃很诚恳对明兰道:“姑娘,谢谢您。”

    正胡思乱想中,长柏下学回来了,一眼看见明兰坐着,开口便是:

    “六妹妹来了?上回给你的《卫夫人听涛帖》临完了么?”

    明兰一张笑脸呆在当中:“呃……还没完,还差一些。”

    长柏坐到明兰对面,连茶也不喝一口,便噼里啪啦对明兰数落起来: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妹妹搬离了寿安堂也不能怠了,虽说是女儿家,但

    一手字还是要练出来,没得以后一出手便叫人笑话了……”还有什么读书

    是为了明理,如果不懂礼数便近乎蛮愚了,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明兰很抑郁,她也不明白,这位寡言少语兄长平常一天说不上三句话,

    也没见他数落墨兰和如兰,可一教训起自己来就长篇大论,上次银杏的事

    就被足足数落了半个时辰,还不能回嘴,一回嘴被数落更多,只得耷拉着

    耳朵老实听着,一旁小桃十分没义气地偷笑。

    好容易等长柏说得告一个段落,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子,才问:“六妹

    妹来干什么?”

    明兰腹诽着你终于想起问这个了,便嘟着嘴叫小桃把东西递上来——

    是一双新制棉鞋:“喏,好容易赶出来,鞋底我加厚了半寸,便是京城下

    雨也不怕。”

    羊毫连忙接过去递给长柏看,只见玄色鞋帮厚实绵软,上头淡淡刺绣

    着几株苍松劲柏,朴实大方,长柏面色不变收下了:“谢谢六妹妹费心了。”

    明兰鼓着脸颊:“我都成了大哥哥的丫头了,做鞋子最费劲了,加上

    上回的那双软屐,可累死我了,瞧瞧我手,都扎了好几个孔呢!”说着把

    一双小手伸到长柏面前,长柏看了眼,脸上淡淡,嘴里也没话,却伸手揉

    了揉明兰覆额的柔软刘海,闻言道:“喜欢什么,写到纸上叫人送来,回

    头我从京城给你带。”

    明兰这才展颜,脆生生道:“谢谢大哥哥。”

    羊毫拿着鞋来回翻看,赞道:“姑娘真是好手艺,咱们爷就喜欢姑娘

    做的鞋,总说穿着最舒服,我也学着姑娘,依照着爷旧鞋做,怎么就不如

    姑娘做好呢?”

    明兰得意摇头晃脑:“此绝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鞋子就在那里,自

    己琢磨吧。”

    ——其实也不稀奇,每个人都有自己走路习惯,或前倾或后仰,或外

    开或内收,鞋帮可以看出脚的形状和用力的侧重,鞋底可以看出脚掌和脚

    跟用力点,依照这个再针对性地使用不同软硬的布料,拿捏宽紧分寸;明

    兰拿出当年在法律典籍里细细比对条款的认真精神,好容易才想出来。

    羊毫笑道:“好,我这就细细想去。”便捧着鞋子,转身退下了。

    明兰估摸着该去寿安堂吃晚饭了,便起身想走,长柏看了看她,斟酌

    了下,还是问道:“六妹妹…,前几日齐兄回登州来上学,听说他叫人去

    给你送东西,却被你拦在外头了?”

    大约十天前,齐衡便随着父母从京城回登州,来盛府读书第一天便叫

    小厮上暮苍斋来送礼,明兰心理斗争了很久,坚决回绝了糖衣炮弹;齐衡

    又不能杀上门来揪明兰耳朵,一口气憋着十分难受,便找了交好的长柏说

    项。

    明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礼记》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

    姐妹几个都渐渐大了,理当避嫌,不可随意收受外男的东西了。”

    看着玉娃娃般的小妹妹说着大道理,长柏嘴皮动了动,道:“…那对

    无锡大阿福是南边进上来,也值不了什么钱。”

    明兰大摇其头:“两个姐姐都没有,没道理就我一个有。”然后又把

    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讲了一番,长柏想起齐衡对她抱怨和请托,又道:

    “那对大阿福长得与妹妹十分像。”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嘴角也有涡

    儿。”

    明兰小脸绷得一本正经,继续摇头:“哥哥也替我想想,回头叫四姐

    姐五姐姐知道了,我该如何?哥哥与齐家哥哥一起读书,把个中道理好好

    与他说说吧。”

    长柏眸光一动,静静看了明兰一会儿,只见她眉翠唇朱,皓齿明眸,

    目光中似有可惜之色,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点点头:“元若自小没有兄弟

    姊妹,瞧着妹妹讨人喜欢也是有,不过如今也当避嫌了,我去与他说。”

    明兰笑着谢过,然后带着小桃去寿安堂吃晚饭了,长柏瞧着她小小身

    子拉出一个纤细窈窕背影,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明兰若和自己是一胞所出,

    那便好了。

    第35回

    春闱一般在二月中旬,今年因皇帝老爷龙体欠佳便拖到了三月初,长

    柏和齐衡二月半便出发了,自他走后王氏每日烧香拜佛道观打醮,弄屋子

    里烟雾缭绕,外头人看见了还以为盛府着了火,险些引来浇水队。明兰每

    次去王氏那里请安都被熏得两眼通红出来,盛紘一开始斥责了几句‘子不

    语怪力乱神’,但据可靠情报,他其实也偷偷拜了两下来着。

    这种考试一考三天,每场都跟熬罪似的,考上了也得脱一层皮,齐衡

    一出考场就被齐公府家仆横着扛回去,长柏坚强用自己的脚走上马车,然

    后被在京卫武学做训导的长梧接回去歇息,因此喜报比考生早一步到,长

    柏中了二甲第五名进士。

    王氏大喜过望,立刻就想大放鞭炮散钱舍米,便盛紘急急制止——齐

    衡落榜了。

    齐大人倒还好,他知道像长柏这样一次就中毕竟是凤毛麟角,大部分

    考生都是第二三次才中,便是考了十几年都是有,不过平宁郡主脸却黑得

    如同锅底。

    齐家人脉充足,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老齐公请教了这次主考官,那

    位大人捋着胡子拽了几句文,大约意思是:人家考生为了春闱考试事事从

    简,从秋闱后便闭门读书,齐家倒好,生怕登州不够热闹,还赶回京城过

    年,让齐衡这前后一两个月里喝酒赴宴走马看花,尽够热闹了,只最后大

    半个月临时抱佛脚,如何能考过?

    平宁郡主后悔莫及,齐大人拍腿大悟:难怪盛府过年那么冷冷清清呢,

    原来如此!早知道就让儿子在登州过年了,对盛紘不由得另眼相看——到

    底是科班出身,奏是有经验。

    又过了几天翰林院再考,长柏被选为庶吉士,留馆授了编修,年后上

    任,跟着这个消息一起来是,长柏哥哥亲事说定了,相中是江宁海家家主

    嫡出二小姐,书香世家,满门清贵,父兄皆在朝为官。对于这两件事,盛

    紘和王氏反应冰火两重天。

    “难得柏哥儿考好,为何不外放个官儿,却去翰林院那冷清地儿苦挨!”

    王氏哭哭啼啼,还埋怨盛紘,“老爷不是说,由几位世伯领着柏哥儿拜门

    递帖,疏通关系,却弄了个低品级庶吉士!”

    “妇人之见!你知道什么,翰林院何等清贵,柏哥儿年纪还轻,若是

    外放了,反而流了下乘!”盛紘见自己一番心血被王氏贬了一文不值,气

    得半死。

    王氏不知道翰林院有什么清贵,只知道翰林学士清苦,清寒,清贫倒

    是真;不过她也知道盛紘在这方面比自己有见识,便不再言语了,可另一

    件事却是更揪心。

    “这便罢了,我们妇道人家也是不懂,可柏哥儿到底是我生,这讨儿

    媳妇事我总能做主吧,老爷如今说也不和我说一声,便请了耿世叔去说亲,

    我做亲娘到了这时才知道儿媳妇是哪家闺女!老爷将我置于何地!”王氏

    更觉委屈,一个劲儿低头抹泪。

    盛紘坐在炕几旁,端起一个豆绿底绘粉彩成窑茶碗喝了口,冷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你瞧上了你大姐家的闺女,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怕是

    这个月你就要请外甥女过来住了吧!”

    王氏被一语道破用心,索性一下摔了帕子在炕上,双目一立:“允儿

    有什么不好?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又与柏哥儿中表之亲,彼此知根知底,

    我瞧着再好也没有了!”

    “对!就是知根知底!”盛紘重重将茶碗顿在炕几上:“别不说,大

    姐夫这般好家世,如今官儿还没我大,前几年为父丁忧,竟丁出了好几个

    孩子,御史台参了他一个孝期纳妾,遂被罢官赋闲,他不思着如何疏通关

    系,返朝补缺,倒日日与一般清客相公吟风弄月、品评朝政!这般亲家你

    要?”

    王氏羞愤难当,反唇相讥道:“就算老爷嫌康家如今败了,也不应找

    那海家,他们家家规明令子孙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做他们家媳妇那是再好

    不过了,可是这样人家闺女可如何能要?我听说海家大小姐出了门子后,

    三天两头忤逆婆婆,不许丈夫纳妾,偏海家门第又高,这样一尊活菩萨请

    进门来,老爷让我如何做婆婆!”

    盛紘骂道:“废话!若非如此,咱家如何与海家攀亲!只要你不无事

    生非往柏哥儿房里塞人,好好做你婆婆便无事!”

    夫妻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王氏十分不甘,便一头哭到盛老太太面

    前去,要老太太给自己做主。

    盛老太太半躺在软榻上,微闭双目,听王氏哭诉完,轻轻拍着她背,

    叹道:“老爷不是空穴来风之人,那康家如今到底如何了?虽说康家与我

    家也是姻亲,可到底不如柏哥儿前程要紧,太太可要慎重。”

    王氏知道盛老太太看着与世无争,其实心里都明白,加之哭得头昏脑

    胀,索性摊开了说:“…我那大姐夫也太不争气了,如今姐姐跟前庶子庶

    女加起来竟有十几个之多,不知道什么烂七八糟女人东生一个西生一个,

    挤得满屋子都是!一个个都要姐姐照拂,娶妻要聘礼,嫁人要嫁妆,姐夫

    又只会做官不会开源生财,姐姐嫁妆也不知赔进去多少,若是姐姐不肯,

    族里那些光吃饭不干事的叔伯就要说姐姐不贤!如今康家怕已是个空架子

    了,好在姐姐儿子还算争气,前几年授了礼部主事,我做妹妹,总得帮衬

    一二,何况康家的门第也不算辱没了咱们家呀。”

    盛老太太看着几上一个花卉纹金香薰烟气四处乱散,轻轻喟叹道:

    “太太倒是好心,可说句不中听,姊妹再亲也亲不过儿子呀!哎……我也

    是做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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