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背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连年也没好好过。”

    平宁郡主靠在一个金丝攒牡丹厚锦靠枕上,面色泛黄,颧骨峭立,一

    脸憔悴,全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只病恹恹道:“衡儿是在怨我。”

    “你别多心了,母子俩哪有隔夜仇的。”齐大人劝慰道:“年前那场

    乱子,各部的死伤着实不少,翰林院和内阁因挨着宫里近,几乎空了大半,

    圣上这才于今年初加开了恩科,衡儿日夜苦读,想考个功名回来,也是正

    理。”

    平宁郡主幽幽叹气道:“你莫哄我了,衡儿在京里数一数二的品貌才

    学,到哪儿都是众人捧着的,如今成了个鳏夫不说,还平白无故被人指指

    点点的笑话,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

    齐大人不语,心里想着,其实妻子也不算错,她的宝是押对了,不过

    运气太背。

    平宁郡主红了双目,哽咽道:“荣家姑娘出事时,我已隐隐觉着不对,

    可那时…已骑虎难下,县主过门后我也不喜,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实非

    家门之福,可我还是逼着衡儿去亲近她!可……纵然如此,我也没想她会

    那般惨死!”

    说着,平宁郡主嘤嘤哭了起来,齐大人也无法,只轻轻拍着妻子的手,

    郡主拿帕子在脸上掩着,低低道:“我这几月,常梦见荣显闯宫那日的情

    形,那伙乱兵满脸杀气,剑尖还淌着血,宫娥们哭叫着往里头挤,六王妃

    和县主当着我的面被拖走……”平宁郡主目光中掩饰不住惊恐之色,惶惑

    道:“我这才知道,这桩大好亲事后头,竟背着几条人命!”

    她伏到丈夫身边,忍不住泪珠滚滚。

    齐大人与郡主是少年夫妻,虽平日也有口角争执,如今见妻子这般无

    助也不禁心软了,好声好气的劝道:“六王妃母女胆敢如此妄为,便可想

    六王爷在藩地的恶行,圣上恼怒,便夺了他的郡王位,只是闲散宗室了,

    若不是瞧着三王妃孤苦无后,连那嗣子也要一并褫了的。小荣妃和淑妃自

    尽,四王爷赐死后儿女均贬为庶人,唉……十年争斗,一朝皆成空,京里

    受牵连的王爵世族何其多,幸得圣上英明,对岳父和我府多有抚恤,咱们

    …也当看开些。”

    “我并非为此伤悲。”平宁郡主轻拭泪珠,摇头道:“我是打宫里长

    大的,我知道那里面的门道,圣上虽依旧厚待咱们,可他那身子是过一日

    少一日的了。不论是非如何,咱们总是牵进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往后

    ……怕是不复如今圣宠了。”

    说道这个,齐大人也忍不住喟叹:“当真人算不如天算!谁曾想,最

    后会是八王爷!”

    “真定下他了?”平宁郡主迟疑道,她如今再也不敢笃定了。

    齐大人按着妻子到靠枕上,苦笑道:“圣上已册了李淑仪为后,德妃

    为皇贵妃,册封德妃是为了抚恤丧子之痛,可那李淑仪,浣衣局出来的,

    不过生了一子才得了封,圣上从未宠过,直在冷宫边上养老了,圣上如此

    作为,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况圣上已宣了八王爷进京。”

    平宁郡主久久不语,长叹一声:“圣上从不待见那母子俩,如今却…

    …哎,人如何拗的过老天爷罢,了,国赖长君,剩余的皇子都还年幼,也

    只有他了。…我记得八王爷的藩地远在蜀边,他何时能到京?”

    “蜀道艰难,少说还得个把月吧。”齐大人道,然后往妻子边上凑了

    凑,温和道,“所以你更得好好调养身子,若此次衡儿得中,你还得为他

    张罗呢。”

    平宁郡主想到儿子的前程,陡然生出力气来,从靠枕上撑起身子,眼

    神闪了闪,忽又叹道:“衡哥儿也不知随了谁,竟这般死心眼!”

    “儿子又哪儿不如你的意了?”齐大人笑道。

    平宁郡主看着雕绘着百子千孙石榴纹的檀木床顶,泄气道:“年前圣

    上下旨开了恩科,我想起衡儿素与盛家大公子长柏交好,便叫他多去找人

    家说说科举文章,谁知衡儿宁可大冷天去翰林院外等着,也不肯上盛府去!”

    “咦?这是为何?”齐大人不解。

    平宁郡主嗔了丈夫一眼:“你且想想县主杖毙的那个丫头?她那双眼

    睛生的像谁?”

    齐大人想了想,轻轻‘啊’了一声,额手道:“我就说县主给衡儿安

    排的丫头都既笨且俗,衡儿如何瞧上了那个谄媚的,莫非衡儿还念着盛兄

    的闺女?”

    郡主不可置否的点头,无奈道:“幸亏明兰那孩子极少于人前出来,

    不然若叫县主瞧见了,怕是要起疑心的……你怎么了?想什么呢?”去扯

    了扯了丈夫的衣角。

    齐大人正低着头,定定的瞧着地上的紫金铜炉,被扯动衣角才惊醒过

    来,忙道:“适才我想着,盛兄倒是好福气,卢老尚书平日里瞧着耳聋糊

    涂,一问三不知,没曾想危急关头却脑子灵光,不但携下属安然无恙度过

    劫难,且工部各类文书秘图一丝未损,大乱之后,圣上嘉了工部群吏‘临

    危不乱’四字,老尚书自己入了阁不说,盛兄也升了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

    平宁郡主笑道:“不单如此,王家姐姐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家大

    公子提了典籍,侄子提了把总,女婿续任了副指挥使,喏……那是她前日

    送来的喜蛋,双份的,上个月她家大闺女生了个胖小子,这个月她儿媳也

    生了,还是个小子!”语气中掩饰不住酸意。

    大理石镶花梨木的如意纹圆桌上摆放着一盘红艳艳的喜蛋,齐大人望

    去,心有感触,转头朝妻子道:“下个月便是宁远老侯爷的一年忌了,你

    可要去?”

    平宁郡主看着那盆喜蛋,有些眼热,便道:“不去了,早就出了五服

    的亲戚,送份祭礼也就是了,说起来廷烨媳妇也过身快一年了,送”说着

    重重叹了口气,不忿道,“可怜我那老叔一生小心,没曾想子孙会牵连进

    乱子里去。廷煜身子又不好,偏摊上这场大乱子,如今全家惶惶不可终日,

    生怕叫人参上一本,立时便是夺爵抄家。”

    齐大人听着不是滋味,再看那喜蛋,便生出几分别的想头:“……既

    然衡儿还念着盛兄的闺女,不若你去说说罢,我瞧着也是门好亲事。你觉

    着如何?”

    平宁郡主哼哼着道:“晚了,人家早有安排了。”

    齐大人惊道:“你已问过了?”齐家和自己儿子就够倒霉的了,若再

    添上求亲被拒一项,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我怎会那般鲁莽!”平宁郡主知道丈夫意思,忙宽慰道,“王家姐

    姐是个直性子,三言两语叫我套了出来;她那嫡出闺女,估计要与她娘家

    侄儿亲上加亲,不过也没定,且瞧着呢;明兰那丫头是老太太早给打算下

    了的,是白石潭贺家旁支的一个哥儿。”

    齐大人掩饰不住失望,他想起儿子失落沉默的模样,犹豫道:“如此

    ……,便剩下一个姑娘了,那个如何?”

    “呸。”郡主斯文的轻啐一口,朝丈夫皱眉道,“衡儿再不济,也不

    至于将就个庶女!若不是瞧着明兰那丫头是他家老太太跟前养的,性子模

    样都是一等的,你当我乐意?还不是为着对不住儿子了一回,想遂了他的

    意。”

    齐大人沉默良久,才道:“这回若有人家,你且多相看相看,也问问

    衡儿意思罢,总得他乐意才好。”

    郡主瞧丈夫心疼儿子的模样,忍不住道:“听说,盛家还未与贺家过

    明路呢;且现下盛家春风得意,没准会有变数呢。”

    其实,春风得意的盛家也有坏消息。

    “母亲,您再想想,您年岁也大了,不好总来回跋涉的。”盛紘连官

    服都还为换去,一下衙便来了寿安堂,下首已然坐着王氏和一干儿女。

    盛老太太固执的摇摇头,手指来回拨动着一串沉香木念珠:“我们妯

    娌一场,几十年的缘分了,如今她不好了,我如何能撂开不理?”

    盛紘皱起眉头,看向一旁坐立不安的泰生:“大伯娘身子到底如何?”

    几年未见,泰生长高了许多,原本矮墩墩的胖男孩,这会儿渐拉出少

    年的模子来了,他一脸歉意,站起身来,冲着盛紘躬身而鞠,低声道:

    “姑父见谅,自打出了年,外祖母便瞧着不成了,家里请了致仕的白太医,

    他也说,怕是就这几个月了;消息漏了出去后,三房那家子便一天到晚轮

    着上门来,一会儿说老太公还留了财物在外祖母处,如今要分银钱,一会

    儿又说,要替大姑父姑母当家操持,三老太公也年纪大了,动不动就坐在

    家里不肯走,大家伙儿怕有个好歹,也不敢挪动他……实在是没法子了。”

    盛紘听了,长长的叹气,转而朝盛老太太道:“可若老太太身子有个

    好歹,叫儿子如何过意的去?”

    一旁坐着的长梧满脸愧色,立刻跪到盛紘面前,抬眼诚恳道:“侄儿

    不孝,祖母有恙,做孙子的却不能服侍身边,却要叫二老太太辛劳;这回

    子……这回子便由泰生表弟护送老太太过去,待到了后,我娘自会妥帖照

    料,请姑父放心!”

    王氏满脸不愿,绷着脸嘀咕道:“说得容易。”

    盛紘还待再说,盛老太太放下念珠,轻轻摆了摆手,叹道:“不必说

    了,我意已决,明日便启程。”顿了一顿,看下首坐的盛紘一脸忧心,便

    放缓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孝心,可事有轻重缓急,我这把老骨头还走得

    动,便走上一趟罢。唉……说起来,这回京城大乱,只我们家平平安安不

    说,你和柏哥儿梧哥儿还受了拔擢,这固然是你们平日里小心谨慎,可也

    亏得神明眷顾、祖宗保佑。如此,我等更得与人为善,多积福德,何况这

    回是自家人。”

    盛紘与王氏互看一眼,也不好再言语了,又说了会子话,长柏便送长

    梧和泰生出去了,明兰瞧着事已定局,便站起来冲着盛紘打包票,只差没

    拍胸脯,道:“父亲放心,有我呢,这一路上,女儿会妥善照料老太太的。”

    谁知盛老太太摇头道:“不了,这回你不去。”

    明兰大吃一惊,这些年她几乎与老太太形影不离的,这一时要分开如

    何舍得,可没等她开口,老太太便转头对着王氏,嘱托道:“明丫头渐大

    了,不好老住在外头,更不好东奔西跑的,我且先去宥阳,若我那老嫂子

    ……,到时再叫孩子来罢。”

    王氏起身,恭敬的应了,老太太又道:“现下柏哥儿媳妇正坐着月子,

    家里这一摊子,便要你多操心了。”然后又看了眼苦着小脸的明兰,忍不

    住道,“六丫头自小没离过我眼前,她是个没心眼的,我多有放心不下,

    你要多看着些,别要叫她淘气了。”

    王氏心知肚明老太太的意思,便笑道:“瞧老太太说的,我瞧着明丫

    头好的很,比她两个姐姐都懂事,。”盛老太太点了点头:“你多费心了。”

    墨兰见老太太这般,心口泛酸,娇笑道:“祖母好偏的心,只有六妹

    妹您放心不下?五妹妹和我便是没人疼没人怜的了。”

    如兰也心有不快,但又不愿意被墨兰当枪使,便道:“六妹妹最小,

    祖母放心不下也是有的;不过……祖母倒的确最疼六妹妹。”说着便嘟起

    嘴来。

    盛老太太笑笑,没有说话,盛紘皱起眉头来,训道:“这是谁教的规

    矩?老太太明日便要启程了,你们不想着老太太的身子,倒只想着自己!”

    两个兰立刻低头不说话了。

    夜里,明兰赖在寿安堂,哭丧着脸磨着盛老太太,车轱辘话来回的说,

    平常这招很管用,可这回老太太铁了心,明兰嘟囔着:“孙女已经不晕马

    车了,坐船也惯了,路上还能与您说话解闷,大伯伯家算什么外头呀?都

    是自家人……”

    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孙女的脑袋上,板着脸道:“你也

    与你嫂子多学着些,瞧瞧她在太太手底下如何说话行事,多少稳妥,多少

    滴水不漏;你呢?这般粘着我,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好?”越想越揪心,手

    上的茶碗和碗盖碰的砰砰响。

    明兰小嘴翘了老高,闷闷不乐道:“要不您跟我一块嫁过去得了。”

    盛老太太一个撑不住,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放下茶碗去拧明兰的脸,

    骂道:“便是我心软,小时候应狠狠多打你几板子才是!”

    明兰眼见劝说无望,便调转话题,开始叮嘱老太太注意身子,晚上不

    要多喝水,多起夜容易着凉,早上不要紧着出门,待太阳露脸了再去散步,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直到房妈妈和翠屏进来,听了都笑:“真是三十年

    河东三十年河西,姑娘可是大了,知道体贴老太太的身子了,以前都是老

    太太捉着姑娘唠叨,这会儿可掉了个儿。”

    盛老太太被啰嗦的耳朵发麻,逃脱不得,只无奈的叹气:“泰生不是

    给你捎来了品兰的信么?每回你收了品丫头的信都要乐上半天,还不赶紧

    拆了看去?”

    明兰扭着手指,耍起无赖来,如小胖松鼠般爬在老太太身上,拿小脑

    袋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天

夜间

浅粉

护眼

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