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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忙道:“不可,公务要紧。万万不可擅离职守,匪寇被剿灭,只是近日之间的事,待叛乱已平,咱们再慢慢叙旧不迟”。他顿了顿又道:“周大人已经理职了。防务要由你和关守备负责,干系重大,不可怠忽”。

    马昂一呆:“周……大人死了?”

    马昂急忙锁紧眉头,压住要飞起来的眉毛,上翘的嘴角也使劲朝下一抿:“响马盗该杀!周大人尽忠职守,杀敌英勇……”。

    他见杨凌脸色阴沉,忙道:“那国公先回府去看看怜儿吧,南京城的防务您尽管放心”。

    看着杨凌匆匆离去,马昂开心地跑上城头,看看城外还在打扫的战场,急急向南城去了。

    “还没回来?”杨凌呆住了,脸颊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楚玲见他神情,不由也惊慌起来:“小姐她……她出了什么事?”

    这是一幢雅致的庭院。虽然不大,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排布得当,幽雅入微。一角红楼前,匆匆迎出来的楚玲刚刚见了杨凌,就被他当头询问小姐是否在府中,她知道城外刚刚大战,一见杨凌如此神态,聪慧如她,立即便知情形不妙。

    杨凌立在当地,脸上一片茫然:现在兵荒马乱,怜儿一介妙龄女子,能到哪里去?她若绕到其他城关叫城进来,不会不去城头给哥哥送个信儿,起码也会回到府中。若说她被擒住,方才一场大战,白衣军会不嫌累赘带着一个俘虏?

    杨凌慌了:不会的,一定是她到了其他城关时,城上已得到警讯关了城门,她一会儿就会回府的。杨凌这样想着,却焦灼地回头吩咐道:“棒槌,马上去城头,告诉许泰打听怜儿下落,你也去,把所有的亲兵马队都带上,务必尽快找到怜儿,有任何消息立即回报!”

    大棒槌见杨凌声色俱厉,慌忙应了一声,带着人急匆匆地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杨凌急的团团乱转,想要亲自出去寻人,又不知该向哪里去,若是这时怜儿回来了怎么办?

    杨凌心如油煎,恨得一脚踢去,把小径旁一只栽着花草的花盆踢了出去,“咣啷”一声掉在丈外,摔得粉碎:“红娘子!你这个不明是非的蠢女人,若是怜儿有个好歹,我决不饶你!决不饶你!”

    杨凌气的鼻息咻咻,两眼通红。

    这时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道:“你是谁?我的花,坏蛋!”

    杨凌攸地回头,只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双手捧着个鲜红的大苹果,站在门边上,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很生气地看着他。

    杨凌下意识地走过去,慢慢蹲下身子,小女孩非常可爱,一双漂亮的眼睛,依稀有几分怜儿的神韵,她警惕地看着杨凌,撅着小嘴儿,见杨凌伸出手来,立即一闪身向楚玲跑去,贴着她的大腿,指着杨凌道:“姨姨,打坏蛋!”

    杨凌鼻子一酸,他努力放松脸上的线条,柔声道:“盼儿。乖,不怕,我不是坏人,是爹爹!”

    小女孩惊诧地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一丝疑惑,却一声不吭。

    楚玲抱起她,贴着她的小脸蛋儿道:“盼儿,他是你的爹爹,真的是你爹爹,姨姨告诉过你的呀,爹爹可以骑大马带你玩,买好多好吃的给你,快叫呀,叫声爹爹”。

    杨盼儿扭过了头,说道:“姨姨,找娘,娘回来”。

    杨凌眼里氤氲着雾气,慢慢站起身子。轻声道:“爹爹一定把娘给你找回来,盼儿乖,陪着姨姨,我这就去”。

    杨凌虽不知该往何处去找怜儿,可是让他一味地在府中等候消息,却实在熬不下去了,他急急走出大门,亲兵牵过马来,杨凌正欲扳鞍上马,忽地刘大棒槌的声音远远传来:“国公,国公,这个人说他知道马姑娘的下落”。( )

    杨凌一回头,只见刘大棒槌陪着一个公子急匆匆走来,杨凌立即弃缰过去,连声问道:“你是谁?你知道怜儿的下落?”

    他没认出这曾有一面之缘的关公子,关公子也未认出这位国公爷来,他急急地道:“马姑娘真未回府?这可糟了,方才城外救回一个断了肋骨的侍卫,据他说马姑娘逃走路上正被白衣匪劫住,他虽未亲眼看到马姑娘被杀被抓,可是那白衣匪首马术武功皆称上乘,马姑娘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他说到这儿眩然欲泪,忽然眼睛又一翻,想起一件同样重要的大事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威国公爷?国公来马府做什么?马姑娘她……她……”。

    杨凌平静地道:“多谢你送来消息,我,是怜儿的相公!”

    在关公子目瞪口呆之中,杨凌转身上马,忽地厉吼一声:“随我出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把怜儿找回来!”说着纵马一鞭,当先奔去。

    侍卫们慌忙上马,健马绝尘而去,关公子张着嘴巴吃了一嘴土,脸色也灰败如土:“难怪传言说马姑娘是某位权势人物的禁娈,原来……原来是真的,还是堂堂的威国公”。

    可怜,这一番痴情今生是再无希望了,关公子抱着一颗残破的心,垂头丧气地走了。

    杨凌一阵风般卷出城去,象疯了一样纵马驰骋,每到一处便驻马向到处正在流动集中的散兵询问消息,直到绕城一圈,城外已完全寂静下来,他才冷静下来。

    站在一个路口,杨凌茫然四顾,侍卫们静静地勒马随在身上,手中的火把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四下望去,数丈之外已是一片黑暗,天上的星也黯淡无光,就象他的心一样。

    怜儿还没回来,看来是真的凶多吉少了,可是为什么连尸首都找不到?她一个妙龄女子,如果落到穷途末落的响马贼手中……杨凌想到这里不寒而栗。

    远远的,忽然出现了一条火龙,马蹄声疾迅速驰来,虽然这里不太可能再出现白衣匪,刘大棒槌还是领着十几个亲兵纵马迎上前去,两方人马一碰,然后又一齐奔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江彬。

    威国公下令搜寻马怜儿的消息已传遍三军,他自己又亲自在外奔波,至晚不归,只要不是白痴,谁都知道这女子和他是什么关系了,各路将领岂会放过这样的效命机会,纷纷派出人马查找,却没有一丝消息。江彬安顿了队伍,也领着亲兵离营搜索,这时恰与杨凌碰上。

    见到杨凌,江彬驰马上前,气虎虎地道:“国公爷,今晚莫要休整了,立即出兵吧,马上挥军射阳湖,全歼响马盗,说不定……能找到马姑娘的下落”。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显然也想到纵然白衣军不知道马怜儿和威国公的关系,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落进挟怨含愤的虎狼口中,该是什么后果,纵然找到,只怕也更是不堪、更难面对。

    从昨日至今,一路追杀,一路鏖战。杨凌虽未亲自动手,也已身心俱疲,再经此事打击,更是焦躁至极,他地心早已追到射阳湖去了,这时听了江彬的话,杨凌想也不想,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厉声道:“尽起三军,连夜拔营,攻打射阳湖!”

    “好!”江彬大喜,一拨马头便走。

    杨凌带领亲兵赶回城去,不一会儿。城内城外各路驻军地云集都指挥官衙,许泰江彬先行赶进内室,只见杨凌默默面墙而立,二人忙放轻了脚步,走近了轻声道:“国公,各路将领已经赶到,请国公下令!”

    杨凌默然半晌,开口道:“回去!”

    二人错愕道:“甚么?”

    杨凌缓缓道:“北进各军尚未到位,如今城外大军自昨日凌晨起,战刘七、战杨虎、战赵疯子,连战不断,精疲力竭,连饭都没吃几口,再不让他们休息一晚,连夜赶到射阳湖时,已是一群疲累的毫无战力的官兵,而敌人以逸待劳,如何能战?”

    许泰急道:“国公,马姑娘……”。

    杨凌打断他的话,凄幽幽地道:“我知道,我恨不得插翅飞到射阳湖,全歼白衣匪,可是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付出可能几倍的伤亡。再说,现在去,只怕……已经晚了!”

    许泰江彬默默垂手,不再言语了。

    杨凌忽地转身出去来到正堂,只见堂上堂下战将如云,虽然个个一脸疲惫,但都甲胄在身,肋下佩剑,一枝枝火把映着他们身上的盔甲,映射出道道寒光。

    一见杨凌出来,所有的战将全体肃立,马刺铿然作响。杨凌团团一拱手,朗声道:“各位将军,我军已接连作战两日尤其南直隶各军,随杨虎、刘七各军进攻方位不断调动,以步卒翻山越岭、乘舟过河,奔赴阻击位置拦截骑兵,两日来水米不进,劳累不堪。连夜进军,是本国公考虑不周,各位将军还是各自回营,治疗伤兵、探问士卒,让他们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拔营起兵,行最后一击!”

    卷十 白衣天下 第396章 静夜

    宽敞的大堂上众将一退,杀气腾腾的气势顿时一空,变得冷肃起来。杨凌眼神定定地看着一角虚无处,过了半晌才淡淡地道:“什么事?”

    一位将军站在门口靠门柱处,逡巡着欲进又退,现在正蹑手蹑脚要退出去,一听杨凌询问忙又停住脚下,翻身拜倒:“启禀国公,末将南京左卫千户刘忠,有机密要事禀报国公大人”。

    杨凌的头慢慢低了下来,眉头一皱道:“机密要事?”

    “是!”刘千户心头怦怦直跳,可他救下的那亲兵受伤太重,就快死了,天知道世上还有没有旁人知道这事儿,周德安已经死了,此时不说清楚,这欺君大罪,天大的干系,岂不全由他来担待了?

    杨凌淡淡地道:“什么事?”

    刘千户舔舔嘴唇,嗫嚅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杀刘六、杨虎者重赏,是天子令谕,周德安杀人冒功,就是犯下了欺君大罪。尤其内地平静,比不得边疆司法混乱,杀死几个小民天高皇帝远没甚么大事,方秀才是有功名的,南京城比他大的官儿又有的是,这风险实在太大,几名亲兵当时就对他连小孩子也杀起了恻隐之心,周德安不敢留下把柄,是以出手连四名亲兵也杀了。

    可是俯在窗上的那个亲兵当时并未断气,入水后清醒了过来,刘千户清理尸体时在后边河沟里找到了他,忙叫人把他抬了出来,这名亲兵已经奄奄一息,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千户听了之后恨不得把他丢回水里再活活淹死,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怎么偏偏就让自己遇上了,周德安比他的官大得多。让他去和周德安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方秀才打官司,刘千总是一百个不乐意,可他身边亲兵全听着呢,他又没周德安那份本事杀人灭口,只好硬着头皮吩咐人在村里找了辆车,弄了车破棉被,把他放在车上载了回来。

    这一道上他就愁该找哪位大人去禀明此事呢,不料却听说周德安战死,这一下就没什么忌讳了,人在人情在。人死了谁还想着替他兜烂帐啊,所以明知现在国公心情不好,他也得趁着那活口还没断气,赶紧向杨凌言明,摆脱自己的干系。

    杨凌听了,面上波澜不惊,若是平时听到如此人神共愤的行为他一定暴跳如雷了,可是今日震撼太多,已经无法让他惊怒了,杨凌轻声道:“我知道了,嘱咐你的亲兵,此事不得透露出去,棒槌,带人去录取周德安亲兵口供,军中郎中若是医术不到家,就在城里尽量寻些名医,尽可能的救他性命”。

    刘千户唯唯喏喏,和刘大棒槌一齐退了出去。周德安的恶行他必须得压一压,待局势缓和下来才能公布,否则如此恶行,在较少见到杀人全家冒功请赏的江南百姓心中势必造成极恶劣的影响,如今局势动荡,不能图一时之快。

    若不是怜儿现在生死未卜,听说周德安的如此恶行,他心中对红娘子必定恨意大减,现在杨凌却丝毫没有动摇。不错,他对红娘子有一份歉疚,这也是唯一一个在道义上他亏欠了人家的女人,而且他很欣赏红娘子的豪爽和义气,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红娘子的任何行为。

    就象他当年设计杀死王景隆时说的那样,怎么对不起他都没关系,想要伤害他的亲人、他的爱人,那他就要十倍百倍的让对方偿还,决不手软。红娘子已经触及了他的底限,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伤害的是什么人。

    走下大堂,遥望着天边一轮越来越清晰的明月,想起那个已经会说话的女儿独自由怜儿抚养着,到现在都不认得自己模样,杨凌心中酸楚,从来没有向上苍祈求过的杨凌,头一次双掌合什,虔诚地向上苍祷告:“天老爷,求你一定保佑怜儿平安无事!”

    月光下,杨凌久久伫立,一动不动,这一夜,对他而言,注定是一个无尽煎熬的不眠之夜。

    射阳湖边尽管有千军万马,却一片肃静,月光映得湖水中鳞光闪闪,岸边的湖水却象是跳跃的火焰,那是岸上篝火的反光。

    红娘子和赵疯子探视伤兵、清点人马,刚刚回到湖畔,赵疯子一脸的疲惫,盯着湖中闪烁的火光轻轻地道:“官兵也很疲乏,可是杨凌必定趁胜追击,他顶多让兵马休息一晚,明日必定合围”。

    “你准备怎么办?秀才,这一次还能跳出去吗?”红娘子冷静地问。她的脸上焕发着异样的神彩,大仇得报,尽管异常劳累,她却轻松无比。这么些日子,父亲和山寨那么多叔伯兄弟、妇孺老幼的死,象一块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都是因为她的一已私心,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亲人,那血、那火,那深深的债,要不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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