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盛定了咖啡厅西边靠墙最角落的位置，带着口罩和墨镜走进去的时候，看到董丽背对着她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是不是在看手机。
顾怀盛走到对面坐下，摘了口罩。
“阿姨来得好早。”
董丽看到顾怀盛来了，关了手机，双手交叠地握着。
“怀盛是不是很忙？又麻烦你了，”董丽笑着开口。
法令纹僵硬，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有松动，看起来反而像是刻意的伪装。
不成功的演员，顾怀盛一眼就看出来。
手指抵着桌上的黑色口罩，话里带着笑意。
“不急，”说着将桌上的菜单推了过去：“阿姨想喝点什么，咖啡可以吗？”
“都行，”董丽点头，与顾怀盛的从容相比，她反而显得处处紧迫。
见顾怀盛垂眸认真看着菜单，董丽左右看了看：“怀盛，不用点太多，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些事情，说完了，你就可以去忙工作了。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万一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顾怀盛招来服务员把点好的单子递过去。
“没事，我只是好奇阿姨想和我说些什么。”
他态度恭敬，兴致勃勃，反而叫她萌生愧意，话到了嘴边又吞吞吐吐，介于说与不说之间。
顾怀盛正像他说的那样，丝毫不急，垂耳专注着等着董丽要和他说的。
“昨晚明明和我说，是你让他中午叫言言回家吃饭的？”
“嗯，是我。”
顾怀盛落落大方地承认，反而叫董丽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孩子的想法，她从来没有猜准过，这一次她希望也不要应验。
“那天你来家里，我看你手上戴着戒指还以为你在恋爱，可明明跟我说你还没有女朋友，那孩子，也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
董丽强装镇定地笑着。
她相信明明不会撒谎，却信任不过眼前的男人。
服务员走过来，端上了二人的咖啡。
“请慢用。”
顾怀盛点点头，手拿着咖啡的小匙搅了搅。
董丽只听到铁匙碰到瓷杯壁的清脆声音，叮叮叮地敲响她脑内的警钟。
“您说这个？”顾怀盛亮出了自己一只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出现在董丽的眼前。
顾怀盛抬手抚了抚戒指冰冷的纹路，见董丽一直盯着他的手，也不再恶劣地同她打哑谜。
“阿姨，我没结婚，戴着戒指只是一个念想而已。”
这样的答案反而更加让董丽惴惴不安。
一味的等待，让她失去了耐心。
知道顾怀盛在和她绕弯，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结婚是不是在等言言？”
闻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突然一声嗤笑，肩膀垂了下来，陡然失了大半的生机。
董丽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好像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的事情，真的变成现实了。
顾怀盛，他还想着言言！
“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你十八岁的时候就把你从家里赶了出去，不让言言和你来往？”
董丽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动，焦急地等着顾怀盛的答案。
“谈不上怪谁，一个高中毕业的孤儿，没有资格说什么爱。”
话虽是这么说，她却从中听出了明明白白的怨恨。
董丽尝了一口咖啡。
“味道怎么样？”顾怀盛问道。董丽看了一眼，他杯子里的已喝了大半。
很苦。
可他这七年尝过的，比这苦了不知多少倍，还是咬牙挺了下来。
“阿姨，您问我是不是在等言言，”见董丽屏息凝神地看过来，脸上的表情还是漫不经心的。
“七年的时间，对我而言还不足以忘掉过去的十三年。”
也许她再不出现，再等个几年他真的会尝试去忘掉这样一个陪伴了他十三年的女孩。
可是在没有她参与的时间里，还是在想她，一年又一年。
所以这一题，无解。
董丽不明白，既然他还想着轻言，为什么她已经回国了，不直接和她表明心意？
轻言出国五年都没有一段感情经历，她不相信她昨晚说的，心里没有顾怀盛。
那孩子，心思敏感，怕自己伤心，什么都憋在心里。
“我说我恨她，你信吗？”
舌头卷了卷上颚，顾怀盛透过墨镜看着董丽。
董丽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觉得心慌。
“在我最贫穷最难熬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这种人，在电视剧里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吧？”
顾怀盛的食指和中指微曲，在桌上扣了扣，歪了歪头，问道。
“言言没有那么做！”董丽失控地按住桌子，瞳孔微缩，毫不掩饰的惊慌。
她原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就是顾怀盛还喜欢着轻言，那样一来，只会显得自己当初的判断和做法有多么错误，仿佛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可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她会接受的。比起其他人，她更相信与轻言相处了十几年的顾怀盛会爱护轻言、保护轻言。
现在的境况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坏得多。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顾怀盛问道，步步紧逼，丝毫不给董丽喘息的机会。
算了，自己也老了。就当是自己为以前做的错事弥补吧，本来今天约了顾怀盛也是要说这件事的
董丽的嗓子有些哑，沉默了好一会。
“你最后一次回来要见言言，我说她不想见你，其实是我让她带着明明去了外婆家。”
顾怀盛靠着椅背，不置一词。
董丽只好继续说下去。
“你放在出租屋里的纸条我去整理的时候扔了，没有让轻言看到，上面留了电话号码也没有用。”
“所以不出一个星期，就把家里的固定电话和手机都换了号？”顾怀盛饶有兴趣地问，仿佛自己不是故事的主人公。
董丽点头。
“我怎么知道您是不是骗我的？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和以前不同，如果您是为了钱和言言合起伙来骗我，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董丽没想到顾怀盛会有这种想法，当即坚决地否认。
“言言怎么样你心里很清楚，小时候你刚来她是怎么对你好的，我想你也不会忘记。”
见顾怀盛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董丽有些怒。
“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两件事，都是事实。我年纪大了，还有明明要照顾，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你心里还有言言的话就仔细考虑我今天说的，就算没有，也请相信我刚刚说的，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这个时候，董丽才露出了老态，再也不是曾经那个风风火火的女人。
“这些话，你和言言说过吗？”
董丽低下了头，“没有。”
今天之前，她想的这一直是怎么让轻言离顾怀盛远点，越远越好。
“那就请您永远都不要告诉她。”
顾怀盛的眼里淬着冰，可惜带着墨镜董丽看不到，只感受到强烈的压迫。
服务员送来了甜点，顾怀盛把盘子推到了董丽面前。
“咖啡太苦，您可以尝一尝这里的甜品，味道不错，”气质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温和，让人觉得刚才的一切是幻觉一般。
“我还有工作就不陪您久坐了，我让服务员打包了点东西，您待会去给明明吃。”
不等董丽说话，他已经略略点头，起身重新戴上口罩，推门走了出去。
一场话谈下来，自己还没有弄清楚他的用意，枉费自己活了四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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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哥你终于回来了，关少等你很久了，”一回到片场，小方就走了过来，语气着急。
“什么事？”顾怀盛取下了墨镜，一眼看到不远处的方琳。
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
每天见到的演员太多，顾怀盛看了两眼才想起来是谁。
“这个倒没说。”
顾怀盛个进了屋子，关何正在玩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沉浸到游戏里。
“你等会啊，我把这关玩了再说。”
顾怀盛不急，接了杯水，坐了下来。
两分钟后，关何闯关失败，手机往沙发上一摔。
“哥，门口那个女演员看到没？”
“谁？”
关何白了他一眼：“方琳，就你和我说把她角色删了的那个女演员。”
顾怀盛：“怎么了？”
“没事，就是角色大概删不了昂，”关何扬了扬下巴：“导演给她说情，就给他一个面子呗。”
为什么导演好端端地为一个小演员说情，其中的缘由二人一清二楚。
“随你吧，”本来就是一个小角色，用不用的，顾怀盛并没有放在心上。
关何摇摇头，想到了什么，恶意满满地打趣着：“你最近的新闻闹得有点大啊！”
当红影帝隐婚数年，甚至连私生子都跑出来了。
“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压下去，你公司的公关太不给力了，事情闹到现在都没消停，不如直接炒鱿鱼算了！”
关何吐槽道。
“不用了。”
关何一反常态地看着他，严肃地清了清嗓子。
“该不会你真的瞒着我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