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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尹畅的决定

    最后一段,尹畅是有印象的。

    他记得那是他念中学的第一年,那晚学校要办faily night,所有同学都会带父母去参加晚宴。

    他没有告诉尹东,因为他偷听到尹东跟剧组的人打电话,已经试着推迟工作日程,就为了来这里待两天看一看他,而下午的飞机是尹东能及时赶赴工作地的最后一个航班。

    他知道尹东下午要走,心里非常难受,但这种委屈无人可以诉说,因为即便说出来,也无法改变现状,反而会徒增父亲的烦恼。

    他骗尹东说要跟埃文去看电影,还怕被尹东看出来,早早溜出去,独自在外面游荡了一下午。

    ……

    如今看到这些录像,尹畅不禁恍然。

    原来,他小时候也曾那样直白地对尹东表达过寂寞;

    原来,尹东也曾含蓄地试探过他是否喜欢在镜头面前表现自己;

    原来他也不是没有叛逆过,只不过他一直以为自己忍得很好,但那在身为影帝的父亲面前,恐怕是再拙劣不过的演技。

    想到尹东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悄悄录下这些场景,独自在这无人的公寓里一遍遍播放、回味,他就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尹畅捂住脸,慢慢滑坐到地毯上,一丝丝水光从手指缝隙里溢出,无声地滑落。

    次日王律师打电话告诉他,说尹东的死亡证明出来了。

    当天王律师就带尹畅开始办理资金转户、股权变更等一系列遗产继承相关事件,毕竟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尹东签名方可推进,若不尽快让尹畅接手管理权,一切都只能处于停滞状态。

    在那些文件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尹畅感到肩上多了份沉甸甸的责任。

    当天晚上,他给姚曼槐发了条信息:“姚阿姨,我想好了。”

    临尹东追悼会的前一天,姚曼槐亲自到淮河公寓看尹畅,顺便给他带了一个金丝楠木盒。

    “这是一位导演托我转送的,他叫秦安,是你父亲生前的好友。”

    尹畅听过这个名字,这位导演在国际影坛都享誉盛名,他送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

    只见那金丝楠木盒盒盖上有精致的浮雕,底部还刻着一串楷体小字:“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

    尹畅将自己从事故地带回来的土小心翼翼地放进去,阖上盖,姚曼槐这才问他:“真的想好了?”

    “嗯,”尹畅抬起头,回答得很坚定,“想好了。”

    “既然你想好了,那么还有一些话,我也要提前告诉你。”

    “你说。”

    “一旦成了明星,你会收获到很多人的爱,也能轻易获得巨大的物质回馈。但作为尹东的儿子,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工作有多辛苦。你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日,你会失去一些自由,甚至失去一部分自我。你无法再像普通人一样上街、购物、吃饭,因为无论你出现在什么地方,都可能有人认得你,举着手机向你拍摄。”

    “我知道。”尹畅也不是没跟尹东出过门,清楚当明星会遭遇些什么。

    “在网上,也会有许多人毫无理由地看不惯你,莫名其妙地批评你、辱骂你,甚至诽谤你……但这一切都是你集万千宠爱所要付出的代价,你有心理准备吗?”

    “嗯……”

    姚曼槐欣慰地点点头:“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有一点担心我到时候做得不够好。”不是尹畅不自信,而是他觉得自己和尹东的差距太大了,姚曼槐会对他失望。

    “小畅,没有人能在一开始就做到完美,但你可以不断努力,让大家看着你一点一点变得更好。”姚曼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困难,我说过,你不是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有人陪着你一起扛。”

    得到了尹畅的确切答案,姚曼槐回公司后又针对他的出道计划开了个紧急会议,还特地为尹畅挑了几个合适的经纪人,把资料发过去供他选择。

    晚些时候,姚曼槐给尹畅打电话问他的想法:“资料看了吗?”

    “看了,”尹畅已经草草浏览过一遍,三个候选人,杨嘉佳和陆灵鹃都在其中,但他纳闷,“你不亲自带我吗?”

    “我现在要兼顾新星娱乐的管理工作,没办法像以前带你爸爸一样亲自带你,但你放心,跟你自身发展有关的所有大决策,我都会亲自为你把控,你现在要选的经纪人更类似生活助理这个角色。”

    “好吧,那就陆灵鹃吧,”尹畅说,“我觉得她挺好的。”

    “确定是她,不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了。”虽然杨哥也很好,但尹畅觉得跟陆灵鹃相处的时候更轻松一些。

    挂了电话,姚曼槐把陆灵鹃单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通知她道:“小陆,尹畅选择了你,你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啊,荣幸荣幸!”陆灵鹃很激动,其实,刚刚开会时听姚曼槐说把她列入尹畅经纪人的候选名单时,她都惊呆了。入行一年,陆灵鹃深知一个有潜力的新人对经纪人来说有多重要,无论从哪方面看,尹畅都拥有成为一名人气偶像的绝佳条件,她完全没想到姚曼槐会给她这个机会。

    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的陆灵鹃也发现,姚曼槐似乎有些心事。

    她以为姚曼槐是担心她能力不足,带不好尹畅,于是积极表态道:“姚总,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姚曼槐确实有一点顾虑,但不是因为陆灵鹃的能力。

    在为尹畅挑经纪人的时候,她想到了三个人。

    第一个是杨嘉佳,作为姚曼槐当年的得力助手,他的能力不用多说,即使他现在还要兼顾一些尹东工作室的后事,再带个艺人也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尹畅正处在青春萌动的年纪,搭档一个男经纪人,无论工作还是日常出行都比较方便。

    第二个袁倩,也是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多年的资深经纪人,业务能力很好,带过不少成熟的艺人。

    三人当中,唯有陆灵鹃的资历最浅,她入行才一年,到现在都没有从头到尾地带过一个艺人。

    姚曼槐本打算让她再历练历练,恰好这时,尹畅出现了。

    人这一生中,时机很重要。这姑娘双商高、悟性好,做事又有积极性,就算资历不够,但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能比任何人进步都快。

    安排陆灵鹃陪尹畅去了趟肯尼亚时,姚曼槐心里就有了打算,但是……

    “你觉得尹畅怎么样?”姚曼槐问陆灵鹃。

    “形象一流,涵养一流,基本素质一流,”陆灵鹃用专业术语表达了自己的判断,“我认为他就是个天生的明星。”

    “这些我知道,我想问的是,尹畅作为一个男性,你觉得他怎么样?”

    “啊,这个啊……第一感觉就是很帅很温柔,一点没架子不说,还特别绅士!我本来还以为他这样的大少爷会比较难伺候呢,没想到他这么好相处!”说到尹畅那些优点,陆灵鹃两眼发光、秒变迷妹。

    姚曼槐观察着她的表情,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陆灵鹃和尹畅年龄最相近,一男一女,万一发生职场恋情,对两人的事业发展都不是什么好事。

    尹畅那边姚曼槐已经提醒过一次,也不好多言。

    此刻,她只能语重心长地对陆灵鹃道:“小陆,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想提点你几句。作为经纪人,尤其是女经纪人,在与男艺人相处的过程中,最难的不是工作上的挑战,而是如何保持恰当的距离。”

    陆灵鹃一点就通,囧道:“姚总,我比尹畅大了整整七岁诶,不管他多帅,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啊!”

    姚曼槐道:“尹畅是还小,但你当了他的经纪人之后,不但要辅助他工作,也要帮他打理生活上的事,今后他与你朝夕相处,难免会对你产生信任与依赖,我怕你们在一起久了,他会混淆感情与工作的界限。”

    “不会的,我长这么普通,尹畅哪看得上我,姚总你也太高估我了!”陆灵鹃脑子转得快,为了安抚姚曼槐,又开玩笑道,“再说,你知道我是‘米粉’,当初毕业进这一行,就是幻想有朝一日可以在米修身边工作,虽然现在梦想破碎了……”

    米修是一位顶级新生代流量明星,两年前,他通过一档现象级选秀节目《绝对偶像》一举成名,今年才二十一岁,就已经红透了娱乐圈半边天。

    “就算我想跟明星搞男女关系,首选也是米修好不好。”陆灵鹃做了个鬼脸。

    姚曼槐笑斥了她一句:“好吧,这种话说多了你也不愉快,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分寸的。”

    陆灵鹃比了个ok的手势:“您放一百个心,如果真的、万一出现这种状况——虽然我认为绝对不可能——我会理性引导尹畅的。”

    待陆灵鹃离开,姚曼槐也忍不住摇头,为自己难得的婆妈发笑,或许真是她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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