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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女儿带回来的这个大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段家夫妇是没什么知情权的,问了她也不会说。

    阿代和阿青把箱子往屋里搬得四平八稳,也听不出声音。

    段灵儿还特意加了把锁,向父母郑重道“这里的东西关系到女儿安危,爹娘若是为了女儿着想,还是不要偷看的好,动过哪里、看过什么,女儿也都会知道,所以为了段家和睦,奉劝您二位不要来试探。”

    她这种软性威胁总是很有效。

    段家夫妇只能站在边上看着,投去好奇又惴惴的目光。

    看他俩这样,荆轲很怀疑,灵儿嘴上虽说嫁人要听母亲的,但她要真的不想嫁,就算是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都不能让她就范。

    入夜,一家人在结束闷闷无声的晚饭后回到各自屋里,各忙各的。

    段灵儿在数钱。

    她从箱子里拿出两缗钱,又数了六百。

    用布包装好,这是明天要还齐大锤的。

    箱里还剩下一万多,她摸着铜钱,思索着该怎么花。

    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孙夫人布庄里新来的那批竹青色的罗锦。

    轻薄透气,料子丝滑得跟水一般好看。

    如果能用它做身罗裙,那……

    段灵儿赶紧摇摇头,把这种危险的想法摇出脑袋。

    那起码得花一千多钱!

    阿轲说了,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千万不能见着钱多就乱花。

    阿轲又说,越是钱多,越要想好怎么花、往哪花。

    阿轲还说,明天要去买菜苗。

    阿轲他……

    就这么一闪而过的时间,段灵儿脑中不知跳出多少个“阿轲”。

    她摸摸鼻尖,叹了口气。

    回想今天在车上的那一幕,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意。

    但愿没有……吧……

    灵儿忽然有点烦躁地摘掉钗,往妆案上一扔。

    胡乱揉揉头发,熄掉油灯,扑通一声躺到榻上。

    ……

    段家夫妇又在嘀嘀咕咕地开小会。

    晃动的烛光让这两人投在窗户上的身影看起来鬼鬼祟祟,像是在密谋什么。

    段然托着小胖脸,有点萎靡地窝在榻上,他好困。

    夫人的叨叨声不绝于耳,片刻不休。

    他搞不懂女儿和养子的事怎么就值得她从昨天嚼到现在的。

    还越嚼越精神,越嚼越有味。

    段然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点头。

    “诶,别睡,听我说完!”

    段夫人捅他一下,继续说“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奇怪,平时吧,多少也会说上几句,那还算挺正常的,自从他们带着那箱子回家就没说过一句话,连看都不看一眼,跟没看见似的,嗯,不对劲……”

    “唉,”段然揪着眉毛叹了口气,“他们看,你说是有事,他们不看,你又说奇怪,段家的孩子真难做。”

    “你说……”段夫人想了想,“他们会不会是闹别扭了?互不理睬?阿轲惹灵儿生气了?还是灵儿惹了阿轲、不,就算灵儿怎么惹阿轲,他都是忍着的,怎么会对我闺女甩冷脸?又会不会是——”

    “哎,”段然甩甩手,抱着枕头趴下来“你真该去当断案的县丞,到底从哪儿看出来他们互不理睬的?我看不是挺好的嘛。”

    段夫人翻他一眼“所以说你迟钝啊,就知道跟你那些狐朋狗友高山流水,自己女儿发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

    “女儿不是有阿轲照顾呢么,放心吧。”

    段夫人一脸的难以置信,抄起一个垫子就往他背上砸“阿轲照顾?!阿轲照顾得两人都在外面过夜了!你这是把兔子丢给饿狼啊!”

    段然不痛不痒地敷衍了一声“哎哟……”

    随即把脸埋进枕头,闷声说道“那你去跟灵儿说啊,总在屋里跟我说,我能说些什么?难道还能真的把阿轲赶出去不成?”

    “要不……真去跟灵儿说说?阿轲成人了,该去想办法自立门户了。”

    “你去你去,”段然翻过身,用枕头蒙起耳朵,“我不敢……”

    “真是的,怎么做父亲做成个样子?哪有你这样的?”

    段然“嗯嗯”两下,蔫声道“不都这样做了十八年么……”

    ……

    荆轲在给段禾苗检查功课。

    两人坐在案前,点起两盏油灯。

    荆轲手里一卷简牍,段禾苗摇头晃脑地吟背着

    “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近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近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甫刑》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阿轲哥哥,你怎么了?鼻头痒么?”

    “嗯?”荆轲回过神来,放下手“哦,有点痒。”

    段禾苗凑近看看“是不是被蚊虫咬了?我看你都挠很久了,要抹点草汁吗?”

    他摇摇头“不用不用,你背到哪儿了?”

    “背完啦,原来你都没有在听。”他皱起小眉头。

    “小禾背书我放心,你多厉害,别的小朋友连字都认不全,你就已经这样熟练了,我们小禾是天之大才呀。”

    段禾苗摇摇头“唉,还不是抄得多。”

    “呵,小禾抄书抄得字也好看了,哦,我都忘了问你,那群人后来有来找你麻烦吗?”

    段禾苗嘿嘿一笑“今天又来啦。”

    荆轲捏捏他脸“他们来找茬,你怎么这么开心?”

    “我推了伍毛毛一下,没想到他那么不经推,一屁股坐地上啦,哈哈哈哈。”

    伍毛毛就是矮子小霸王。

    “什么情况,跟我说说,全过程。”

    “他背不上《开宗明义》,先生就罚他抄三十遍,你说《开宗明义》就那几个字,他怎么总也背不上?今天上午我刚进学堂,他就带着人来,然后吕仅路过就来帮我,然后他就推了吕仅,然后我就推了他,胖子还想打我来着,然后被吕仅给走跑啦。”

    “吕仅?以前没听你说过,新来的孩子?”

    段禾苗点点头“是吕家的,年岁到了,前几日进的学堂,他耶耶是文信侯。”

    “哦……那行吧。”荆轲卷起简牍,“今天功课不错,但是记住啊,对方不动手,你可千万不能先动手,以暴制暴固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一定要有反击的意识,明白么?”

    “嗯,”段禾苗笑了笑,“放心吧。”

    “好,早点睡。”

    从禾苗屋里出来,荆轲顺着走廊回自己屋。

    路过段灵儿房前时,停下脚步望了一眼。

    黑灯瞎火的,估计早就睡了。

    他吸了下鼻子,继续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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