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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祖母操心了,老太太可别怪罪。”

    说着连连作揖,明兰在一旁看着也觉得不似作假,盛老太太看着一脸

    惶然的长枫,面色微霁,温言道:“枫哥儿快十岁了,该有自己的屋子和

    使唤人了,也好便利读书,没的整日和妇孺一起,耽误了功课。你大哥哥

    明年打算去考童试了,现下正用功呢,连太太妹妹也不多见。虽说我们这

    样的人家捐个生员也就是了,可到底不如考出来的好,你也要好好上进,

    将来或光宗耀祖,或自立奉亲,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老太太这番话不但是说给长枫听的,也是说给林姨娘听的,真真是肺

    腑之言,长枫立刻就肃容直立,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拱手作揖;那边的王

    氏听老太太提及长柏,喜上眉梢,得意之情无可掩饰,长柏还是一副寡言

    少语的样子,眉毛都没抬一下。

    老太太又拉着长枫说了几句话,始终没理墨兰,她的小脸慢慢涨红了,

    窘的手足无措,盛老太太这才看了看她,慢慢的说:“墨丫头这次受风寒,

    大约是前几日在我跟前孝敬时落下的因头,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又弱,自

    然抵受不住。”

    墨兰含泪答应,小脸侧抬,看着老太太泪汪汪的,又是可怜又是委屈,

    道:“不能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终是我没福气,这几日心里难受,才会着

    风寒的。都是孙女的错,孙女想左了,请老太太责罚。”说着就跪到炕前,

    小身子摇曳颤抖,屋里的丫鬟婆子也看着不忍。

    盛老太太看了她一会儿,让翠屏把她扶起来,拉到身前,温和道:

    “墨丫头呀,我没让你来这儿,你不用往心里去,不过是太太身边事多孩

    子多,我替她看一个,好让她轻省些;你一个小姑娘,切不可心思过重,

    累及身子便不好了;还是要多养养,将来还要学女红针凿规矩礼数,且得

    受累,便是你六妹妹我也是这么说的。”

    墨兰泪珠在眼眶里转了转,便没掉下来,点点头,依偎到老太太身前,

    华兰见状也过去轻轻劝慰,王氏转头去看看如兰,不由叹气,如兰正不耐

    烦的点着鞋子,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外头;再转头看明兰,发现她只呆呆

    的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又觉得自己女儿也还好。

    众人回去后祖孙俩照旧自用早饭,今天的早饭又多了一样新鲜狍子肉

    和江米熬的肉糜粥,明兰从没吃过这种肉,觉得特别香,不禁多吃了一碗,

    看小女孩鼓着脸颊吃得香,老太太也忍不住也多用了些,一旁的房妈妈看

    的也高兴;明兰觉得吧,吃饭这种事是需要氛围的,对着个病恹恹扒米粒

    的林黛玉,就是八戒也会没胃口的。

    吃完饭,老太太又叫明兰脱鞋上炕,这次她给了明兰一本描红册,让

    她伏在炕几上描红,写一个字认一个,一边写,老太太一边轻声指导,没

    多久,盛老太太就发现明兰记性甚好,一上午可以记住十几个字,尽管人

    小力弱,字大多歪歪扭扭的,但一笔一划却颇有章法,起笔划横时,自然

    的会向左先一倾,然后再稳稳的朝右划过去。

    这一来,盛老太太就教出了兴趣,她怕一整天都叫明兰习字小孩儿家

    会闷,又拎出一本诗集,挑了几首朗朗上口的短诗,一句一句念给明兰听,

    第一首就是那著名的《鹅》,一边念,一边解释诗里面的字意。明兰有些

    囧,但还是装模作样的跟着念,两遍跟过之后就会‘背’了,盛老太太愈

    发喜欢,把小女孩搂在怀里亲了一亲,老太太年轻时颇有才名,所以当初

    才会颇看顾林姨娘的。明兰被搂的头发散乱,夸的脸红心跳,不过骆宾王

    七岁能作诗,她六岁背首诗应该很正常吧。

    “明丫儿,知道这诗的意思吗?”盛老太太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

    了。

    “祖母说了里面的字后孙女就知道了;……从前有三只鹅,它们弯着

    脖子朝天唱歌,白色的羽毛浮在绿色的水上,红红的鹅掌拨动清水。”明

    兰朗声答道。

    “可喜欢这首诗吗?”老太太听的笑容满面。

    “喜欢,这诗里既有颜色又有声音,就是没见过鹅的人也好像看见了

    那三只大白鹅了一样。”明兰努力用幼儿语言来解释。

    盛老太太指着明兰笑道:“好好好,三只鹅……没错,就是那三只呆

    鹅!”

    两天处下来,盛老太太觉得这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小孙女实是个妙人,

    她也不似华兰那般能言会道,也不似墨兰那般知情识趣,看着呆头呆脑的,

    偏偏有一种不可言表的意趣,她说的孩子话,乍听都没什么错,还很一本

    正经,小脸一派认真,可总让人有些想捧腹的意味。

    一上午的脑力体力双重劳动之后,盛老太太中午胃口大开,趁着高兴

    多吃了一碗饭,明兰为了向新老板表现出愿意多长肉的诚意来,也奋力吃

    了一整碗饭,那碟油光水滑的冰糖红焖袍子肉因为卖相甚好,居然被祖孙

    俩同心协力一起拿下了,房妈妈看的目瞪口呆,偷偷吩咐翠屏去准备双份

    消食的陈皮腌酸梅泡的神曲茶。

    吃完午饭,祖孙俩坐在靠窗的一对宽大的黑檀木錾福寿纹圈椅上歇息,

    打算消消食再去睡午觉;此时冬季已近尾声,冰消雪融,午间阳光暖意融

    融,明兰被晒的暖洋洋的,像只毛茸茸的小猫咪一样蜷缩在铺着锦缎棉椅

    套上,中午吃的很饱,小孩儿红彤彤的稚嫩喜人,盛老太太看着眼睛渐渐

    眯拢的小孙女,突然问道:“……明儿,你觉着你四姐姐真的生病了吗?”

    这句话问的有些玄。

    明兰本来昏昏欲睡,听这问后,努力把眼睛睁大一些,神情有些茫然,

    说的颠三倒四的:“不……不知道,我本来觉得四姐姐是恼了、羞了,所

    以装病不肯来的——老爷每次来查五姐姐功课时,她就装病来着;可是今

    早看见四姐姐,又觉得她是真生病了。”

    老太太听了这大实话,微微一笑,对上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拢了拢

    她头上的碎头发,摸摸头上圆圆的小鬏,道:“若你四姐姐真是装的呢?

    咱们该不该罚她。”

    明兰挨着祖母的温暖的手掌,摇摇头,伸出白玉般的一对小爪子,巴

    住老太太的袖子,轻声道:“不能来老太太这边,四姐姐就算身上没病,

    心里也是难受的,必是有些不妥当的,也不算装病,大姐姐那会儿天天押

    着我踢毽子,我倒是真装过病来着。”

    明兰其实挺同情墨兰的,估计之前林姨娘得宠时,也经常这样耍脾气,

    所以当墨兰被拒绝时,林姨娘立刻反射性的给老太太脸子瞧,可惜这次撞

    到了枪口上。

    要知道,盛紘自从升官来登州之后,已经下定决心要整顿门风,他的

    确喜欢林姨娘和她的孩子,也愿意抬举她们,可是他更喜欢自己的家族和

    社会地位。老太太前脚刚拒绝墨兰,林姨娘后脚就让一双儿女装病不去请

    安,这是摆明了下老太太的面子,也是明刀明枪的告诉整个盛府,她林姨

    娘腰杆硬着呢。

    而老太太立刻的反击,是在逼盛紘在宠爱林姨娘和家族体统之间做个

    选择,孝字当头,盛紘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这就好像买股票不能光看

    公司的运行状况,还要多看国家形势,现在盛府的形势是:盛紘愿意护着

    林姨娘,但林姨娘必须谨守做妾的本分。

    老太太觉得这个小孙女见事明白,微微有些意外,又温和的问道:

    “那明儿觉着你四姐姐错在哪里?”

    明兰晃动小脑袋,有模有样的说:“让谁来老太太这边,本就是我们

    的孝心和老太太的乐意,四姐姐不该因为没遂成心愿就来装病来让您操心。”

    老太太满意的笑了,把明兰抱过来坐在自己膝盖上,摸着她的小脸道:

    “我的六丫头呀,你说的好。要知道,在老祖母这里识字学女红都是次的,

    咱么第一紧要的就是学着明理知事;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有遂心的和不遂

    心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莫要强求,要惜福随缘,不能为求目的

    不择手段……”

    老太太看见小孙女一脸懵懵,表情似懂非懂,觉得自己说的也太深奥

    了,就不再说下去了,叫崔妈妈来把明兰抱进梨花橱去睡午觉。

    其实明兰都懂,盛老太太这人挺悲催的,当初她养林姨娘吧,原想养

    出个高洁的林黛玉,没想到却养出个彪悍版的尤二姐,心机重、战斗力强,

    把盛府闹了个天翻地覆,而这一切原由概因一个‘贪’字。这次她养的是

    个庶女,倘若因为跟在她身边就心高气傲起来,还有了不该有的指望,那

    反而是害了她,所以老太太在这儿未雨绸缪呢。

    躺在暖和的炕上,明兰小小的叹了口气,其实盛老太太不用担心,从

    接受这个身份的那一天起,她就在想过自己的将来了。显然这是个很正常

    的古代世界,森严的等级制度,明确的封建规则,没有一点yy的社会环境,

    她不可能离家出走去当侠女,也不可能异想天开去创业,更加不敢想象去

    宫里讨生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经营好自己的生活。

    人类的幸福感是通过比较得来的,如果周围人人都比你惨,哪怕你吃

    糠咽菜也会觉得十分愉快,庶女们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一起长大的嫡出姐

    妹往往会有更好的人生,看着一个爹生的、一起长大的姊妹处处比自己强,

    心里不痛快是必然的。

    但是,如果不和嫡女去比较呢?明兰假设自己出生在一个食不果腹的

    农家,或是更差,生在一个命不由己的奴仆家呢,比起这些,她已经好很

    多了,目前的生活让她至少衣食无忧,还算是微有薄财;父亲也不是贾赦

    之流乱嫁女儿的烂人,家庭也还算殷实。

    像她这样的古代女孩,人生已经被写好轨迹——按照庶女的规格长大,

    嫁个身份相当的丈夫,生子,老去;除了不能离婚,很可能得接受几个

    ‘妹妹’来分老公之外,和现代倒没很大的区别。有时,明兰会很没出息

    地想:这样也不错。

    如果生活不顺遂,老天硬要给她安一个悲惨的人生,哼,那就要命一

    条要头一颗,真的无路可走,她也不会客气;她不好过,也不会让亏待她

    的人好过,到时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她可是

    被泥石流淹死过的人!

    想到这里,明兰心里反而通透了,舒展着小肚皮,沉沉睡去了。

    第13话

    又忽忽过得十几日,待到一日冬雪初晴,王氏期盼已久的孔嬷嬷终于

    翩翩而至,据说她原是山东孔府旁支后人,从宫女升做女官;这几十年皇

    帝换了好几任,她却一直安然在六局女官的位置上轮换着,前几年病老请

    辞出宫后,一直在京中的荣恩观养老。

    时下,不少公侯伯府或世家望族时兴请些宫中退出来的老宫人到家里

    来教养女儿规矩礼仪,明兰的理解是增加女孩的附加值。

    这位嬷嬷前后已在英国公府、治国公府还有襄阳候府教养了几位千金

    小姐,都说她脾气温厚,教规矩的时候耐心细致,不像别的嬷嬷动不动就

    要罚要打的,却又能把礼数规矩教到位。王氏没想到盛老太太这么有面子,

    居然能请到这么有档次的嬷嬷,又到寿安堂谢过几次。

    能在宫里当足几十年女官而没有发生任何作风问题,明兰估计这位嬷

    嬷长的很安全,见面之后,果然如此。孔嬷嬷大约比老太太小几岁,体型

    消瘦,眼睛不大,鼻子不高,团团的一张大饼脸瞧着很和气,穿着一件银

    灰色素面织锦褙子,只在袖口镶着茸毛皮边,头上也只简单的绾了支斜如

    意纹的白玉扁方,一身显得很素净。

    她原照着宫中的老规矩要给老太太行礼,忙被老太太扶了起来,她们

    是旧识,便一同坐在炕上聊了起来,这样长相平凡的一个人,一说起话来

    却让人如沐春风,一举手一投足都大方流畅,谦谨端庄。盛紘和王氏笑着

    陪坐在一旁,华兰兴奋的小脸红红,收敛手脚,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墨兰

    坐的雅致,保持完美的微笑着听两位老人说话,王氏怕如兰不懂事,丢了

    盛家的人,所以根本没让她来。

    “盛大人为官明正,治理德方,在京中也素有耳闻,如今儿孙满堂,

    府上的少爷小姐都芝兰雪树一般,老太太真有福气。”孔嬷嬷含笑着说。

    “居然能把你这大忙人请来,我是有福气;我这大丫头可交给你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只管打罚,不必束手束脚的。”盛老太太笑着指了指华

    兰。

    “老太太说的什么话,我今日虽有些体面,不过是诸位贵人给的面子,

    说到底我在宫中也不过是个奴婢;照我看呀,规矩是用来彰显德化,明正

    伦理行止的,不是用来折腾人的;规矩要学,但也不用死学,用心即可,

    况且老太太的孙女能差到哪儿去。”孔嬷嬷一边说,一边随意的看了眼了

    华兰,华兰似乎受了激励,端端正正的坐着,腰背挺的笔直,目光期盼,

    仿佛用肢体语言表决心一般。

    “嬷嬷此次能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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