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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视这她,一字一句道,“我今日把话跟你说清楚,我从未有一日,想过要娶你为妻。”

    便是在当初两人最和乐之时,他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想好好对待这个可怜女子,叫她以后的日子能安享富贵,不再受人欺负。

    曼娘瞳孔急张,嘴巴开阖几下,鼻孔翼张收缩,猛然间,她尖叫一声:“你不想娶我?那你想娶谁?那些只会家长里短,自命高贵,又琐碎无知的平庸妇人?!”

    顾廷烨听了,居然笑了笑,“你说对了,我还就想娶这样的平庸妇人。能相夫教子,能妥善理家,关照族人,里外应酬,温善平庸的妇人。而非你这般了得的奇女子!”

    听得出话中的讥讽之意,曼娘生生哽住了,几欲窒息,心中恨的几想抓出把血来,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口空气,缓过一口气,顿坐在地上,哀戚道:“你不过是瞧我人老珠黄了,如今的新夫人年少美貌,你变心就变心罢。说这许多做什么?天下男子多负心,只可怜我,一颗心全给了你,只落的如此下场。”

    顾廷烨忍不住又笑了,他常想,倘若曼娘是个男子,定是个棘手人物,每当他下决心想把话说死说绝之时,她总能把话题岔歪,不让谈话继续下去。

    “一颗心?呵呵,为着你的这颗心,我始终觉着负疚于你,处处为你着想。”顾廷烨站起身,双手负背,面窗而站,“可这几年,我细想着,若当初我不出手,那你会是何等光景?”

    曼娘拿帕子捂着脸,心头却惶急。当初若非顾廷烨相助,自己兄妹的境况将何等不堪。

    “为了你,我多番筹谋,想给你们母子好的生活;又几次忤逆长辈,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顾廷烨在屋里缓缓走动,然后停在曼娘身前。“我对得住你,我始终都对得住你。”

    初入江湖那些日子,他手头再紧,宁可自己吃穿粗糙简陋,也定要省出银子寄去京城,给曼娘母子花销;直至今日,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句话了。

    曼娘听顾廷烨的声音越来越冷,心知今日不妙,得想法子囫囵回来,便哀声祈求道:“当初之事,算是我错了。只求二郎瞧在孩子的份上,可怜可怜他…哦,蓉姐儿…她好久不曾见昌哥儿了,他们姐弟自小要好,怎好分开他们!”

    “他们姐弟既已分开这许多年了,也不见活不下去了。”顾廷烨淡淡道,“况且,蓉姐儿又有弟弟了。”曼娘猛然抬头:“新夫人,生了个…儿子。”

    顾廷烨眼中浮起戾气:“没如你的意,他们母子均安。”

    曼娘宛如被抽干了力气,忽的直起身子,死死抱着顾廷烨的双腿,尖声道,“二郎有了嫡子,便不要可怜的昌哥儿了么?!你忘了,他小时候,你也抱过他,亲过他的呀!”

    顾廷烨面无表情,声音冷硬:“我要过他的,你忘了么。娶盛氏前,我与你好声好气商量过,我把昌儿接来。明兰会好好待他,我也会好好教他。是你自己抵死不肯,这你也忘了?”

    “二郎好狠的心,便是新人胜旧人,也不能生生拆散我们母子呀!”曼娘哭的声嘶力竭,“既那盛氏夫人这般好心肠,为何不能容下我!”

    “是我信不过你。”顾廷烨冷冷道,“你已叫我做了一次鳏夫,还想叫我做第二次么。你这次进府来作甚?还敢抱着孩子去撞夫人,当我不知你的用意!”

    曼娘无话可说,只能哭道:“实实是盛夫人要烧死我呀!”

    “要烧死你的,是秦氏太夫人!”顾廷烨断声喝道。要不是他在廷炜院处放了把火,太夫人自顾不暇,估计他们母子就叫烧死了,“你明明看见向妈妈带人过去放柴薪的,这当口了,居然还不忘栽赃别人,真是蛇蝎心肠!”

    “二郎!二郎!”曼娘扯着顾廷烨袍服下摆,苦苦哀求,“我是不好,可昌哥儿到底是你的亲骨肉呀。你忍心叫他流落在外?我不进府也成,叫昌哥儿认祖归宗罢,我只要每月,不,每年见他一次,不不,不见也成呀!”

    “不行。”顾廷烨背过身去,斩钉截铁的拒绝,“如今你闹了这么一场,叫明兰再如何教养昌哥儿。”而且他也信不过昌哥儿,七八岁的男孩子,想闹怪容易的很,自己七岁时已会往廷炜小床上丢苍耳棘了。况且他此时性子也定了一半,若有仇恨,怕也埋下了,待他一日日大了,如祸患在卧榻之侧。说句凉薄的话,他是不会拿嫡子去冒险的。

    曼娘不哭了,一把抹干眼泪,冷笑道:“张口明兰,闭口明兰!她如今可是你的心肝宝贝了,你又怎知这回没瞧错了人!没准又是个能做戏的!”

    顾廷烨笑着转过身来,“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二愣子?我是怎么查你的,就是怎么查明兰的。我信她,不是因她三言两语,是看她行事。要论聪明,她不在你下;端看这阵子,其实她有的是法子整治那帮贱人。”

    想起明兰,他不由得心头发暖,深吸气道:“非她不能,而是她不愿。她跟你不一样,她心底有根线拦着,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似你这般伤天害理?哼。”

    早在成婚之前,他就细细查探过盛家内宅,对明兰而言,最有想象力的阴谋,大约就是在父亲面前装装哭,或者乘人不备扔块猪油在姐姐座位上。这样的品性,也许迂腐牵扯了些,可是正直可敬,叫人满心信任。

    听男人说话的字里行间满是情意,曼娘又妒又恨,心头火熊熊燃烧起来,正想发几句狠,顾廷烨忽蹲□子,对着自己道:“当初,是你替昌哥儿作的决定。你是知道我的,说出口的话,就不会收回。此生此世,昌哥儿都不会入顾氏族谱,叫他自己另立门户罢。”

    “你,预备怎么处置我们?”曼娘木木道。

    顾廷烨站起身,思忖片刻,道:“京城你们不能再待着了。我会着人将你们送回你徽州老家。到那里,你们可以置办田产,重新过日子。我会跟地方官吏打招呼,不会有人为难你们母子的。昌哥儿,便当没我这个父亲罢。”

    “那……我呢?”曼娘泫然欲泣,“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么?”

    顾廷烨面带讥诮:“当初我叫你把昌哥儿给我,然后自去好好嫁人。可你说自己都这个年纪了,也嫁不了什么好的,若连儿子都没了,就再无依靠了。为了这句话,我才留昌哥儿在你身边的。怎么,又变卦了?”

    曼娘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男人:“你就这般厌弃于我?连见都不想见我了。”

    “说实话。”顾廷烨看了她一会儿,静静道,“我是怕你。”

    心机,耐性,坚忍,曼娘就好像常嬷嬷故事里的蜘蛛精,织下一张张又黏又密的网,锁定目标后,便将之活活困在其中,怎样也挣脱不得。若再叫她纠缠下去,他甚至觉得,只有杀她一途了。离开她,仿若逃出生天。

    “我今日给撂下句话。”顾廷烨走到门边,忽回头,看着犹自坐在地上的曼娘,“你若有急难之事,可叫人来通传于我。昌儿到底是我的骨肉,我不会坐视不理,但倘若……”

    他面冷如霜,目含戾气,缓缓道,“你再敢踏入京城一步,或借故寻上门来,不论何事,一次,只要有一次,我就叫你永生永世也见不到昌哥儿!”

    后面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但曼娘知他甚深,深知若真到了那步田地,带走昌哥儿之后,就是他处置自己的时候了。

    说完这话,顾廷烨用力打开门,一脚踏出去,头顶是耀眼的日头,后山林子吹来的清风,怡人醒脑,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明日要早朝,叫备好车马。”

    郝大成恭谨的应下:“小的领命。”

    顾廷也微微转头,远远望向萱芷园方向,冷笑道,也该收拾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生孩子的事,某关自己没经验,全是从朋友那里问来的,可恨现代人都娇贵的很,一个两个全都是破腹产,好容易逮住一个自己生的。

    根据那家伙说,她生的比较顺利,所以生完就不是很痛了,但是因为太累了,反正家人一大堆,她也不用担心,就一歪脑袋睡过去了。

    倘若读者觉得明兰生孩子的情况有些不对,不要来找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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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结文,我也想快些完稿呀,我也很累了呀,可我不想虎头蛇尾,所以该写的还是要写完的。

    本文不是宅斗文,是种田文,重点是感情和人际关系,所以不会以一场宅斗大战作为结束的,明白的有?!

    另,其实曼娘也是一种很有趣的古代典型。

    作为社会底层人物,她其实很要强,而且从来不以自己的出身为卑贱,她是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去找顾廷烨谈恋爱的,楚楚可怜只是她的手段。

    这个人,很难说是好,还是坏。说好听的,是现代精神,突破封建腐朽,说难听的,是痴心妄想。

    还是老曹同志总结的好,身为下贱,心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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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回

    听到曼娘已叫人送走的消息,明兰默默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常嬷嬷坐在一旁,欢喜的把孩子接过去,又哄又逗,连日的发愁苦闷一扫而空,笑的春风满面,她身旁站着蓉姐儿,不言不语不哭不笑,木愣愣的,眉头锁着愁思,她这两日一直如此。

    那日,曼娘眼见回天乏术,叫着死活要见女儿一面,顾廷烨冷笑着答应,急忙赶来的常嬷嬷亲把蓉姐儿领来。母女离别数年后相见,情形却只能以诡异二字来表:一边是驱动全身力量,鼻涕眼泪的来表达母爱之深,以及当初的情非得已,而另一边却是木木的不知所以。

    不出常嬷嬷所料,唱念做打一番之后,曼娘便哭着叫女儿向父亲求情,又拉出儿子来叫相见,要是姐弟俩能互抱着痛哭一场,外加一个心碎的母亲,那就更煽情了。

    可惜蓉姐儿叫送进侯府时才四五岁,昌哥儿就更小了,姐姐看着弟弟觉得陌生,不知说什么好,而弟弟压根认不出姐姐,场面冷的可笑,根本煽不起来。

    “快来瞧瞧你弟弟。”

    常嬷嬷笑着把孩子托过去些,蓉姐儿伸脖子来看,婴儿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圆滚滚的大眼黑白分明,小女孩笑了笑,脸上有些凄然的意味。明兰心有不忍,柔声道,“今儿你也累了,回去歇歇。娴姐儿来过了,说明儿先生要查功课的,你去温书罢。”

    蓉姐儿低低的应声,轻抬脚步出门,转身时连裙角都未动,只腰上系的翠色薄锦如意绦子微微扬动优美的弧度——她已早不复当年那个倔强不驯毫无礼数的野丫头了。

    明兰望着蓉姐儿出门的背影轻轻叹气,常嬷嬷瞧了,便安抚道:“夫人放心,这两年蓉姐儿的书不是白读的,她晓得是非好歹。”

    母女相见,蓉姐儿从始至终都低头不说话,曼娘从楚楚可怜的哭求,到愠怒,到用力拉扯女儿,常嬷嬷认为,若非旁边有人看着,她大约还会掐几下。眼见盘算落空,曼娘只能绝望的质问顾廷烨,忍心叫她们骨肉三人分离么?

    这时,蓉姐儿忽的开口了。她道,若娘愿意,她这就离了侯府,随母亲和弟弟到山村去——这话便如正中了靶心,饶曼娘口舌再灵便,也一时回应不出。

    过了好半响,曼娘才凄凄楚楚的解释,当初是为着蓉姐儿的前程着想,才叫她留在侯府的,并一再叮嘱蓉姐儿千万莫忘了自己和昌哥儿。谁知听了这话,蓉姐儿竟怔怔的反问:“那弟弟的前程呢?你当初又为何不肯了。”曼娘答不出。蓉姐儿神色木然:“你留我在这儿,可是想给夫人添堵?”这是她见到生母后,说的唯一一句话。

    曼娘当时就要扑上去打她,常嬷嬷一把抱着蓉姐儿躲过,两边婆子们赶紧把曼娘制住了往外拖走,她犹自不甘心的疯狂大骂‘没良心’,‘忘恩负义’云云。

    明兰不敢置信:“她真这么说?”

    常嬷嬷轻轻哦声哄着孩子,转头对明兰笑道:“那蜘蛛精也就那么些能耐了!我领姐儿过去时就对她说了。她那没心肝的娘找她,也就两样,不是叫她帮着求情,就是叫她…那话怎么说来着…”她皱眉想了想,“哦,叫蓉儿身在曹营心在汉。”

    就是说,要蓉姐儿一边受着明兰的种种照料和关心,一边要永远记得自己那可怜的娘,要多在顾廷烨面前多提起她们母子俩,若能给明兰再使些绊子那就更好了。

    常嬷嬷育儿经验丰富,手法更是娴熟,才两下哄过摇过,适才还十分活泼的婴儿,已是东倒西歪的昏昏欲睡了;常嬷嬷轻手轻脚的将孩子交过去,由崔妈妈抱着去了隔间。

    她目送丫鬟婆子们出去,才转头与明兰笑道:“还没恭喜夫人呢。哥儿真是好模样,浓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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