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媳妇子似是适才跑的急了,拿帕子不断揩着汗,轻声道:“澄园那
儿叫看的跟铁栅栏似的,轻易不好打听,亏得您觉着赖妈妈请大夫有些古
怪,托人去问了田妈妈。”
“我这弟妹也太谨慎了,就算流出些言语又如何?”煊大太太笑的眯
起眼睛来,“她这般周全作为,如今外头谁不夸她仁心宽厚,善待老仆!”
“我要是赖妈妈,索性撕破了脸,闹了出来!总好过这般受气,听说
她也去赔过罪的,却叫烨二夫人都堵了回来!”那媳妇子道。
“你知道什么?!里头的缘由哪是可以明说的!”煊大太太瞪了她一
眼,笑道,“难不成赖妈妈来侯府喊冤,说烨二夫人因她劝了几句要妻妾
轮值便恼了,然后挑唆下人给她气受?呵呵,这话要是一说,赖妈妈几辈
子的老脸算完了。”
“好姑娘教教我,这话怎么说的?”那媳妇子奇道。
煊大太太愈发低了声音:“你瞧瞧咱们府里,哪屋是妻妾轮值的?像
炀大嫂子跟守活寡似的,她倒是想排个日子,也得男人愿意亲近呀?”她
笑的厉害,忙捂着些声音,“我婆婆,五婶婶,这把岁数了,还有各房的
老姨娘和那些失了宠爱的。这日子该怎么排?赖妈妈这话要是说出去,是
当真呢,还不是不当真呢?要是当真,她们倒是乐了,府里却是一场大风
波!”
“原来如此,还是我家姑娘通透!”那媳妇子很凑趣的摆出一副受教
的钦佩模样,顺带拍马两句,“就算姑娘您排了日子,咱们姑爷也不肯去
的。”
煊大太太眉开眼笑,十分受用:“再说了,如今人家小两口正是蜜里
调油的新婚,赖妈妈不但寻衅,若还出去乱嚷嚷,人家不会说我那弟妹半
句不妥,反倒会怪赖妈妈柿子捡软的捏,阖府的太太奶奶都不劝,只去
‘劝’一个新媳妇?嫡子都还没生呢,就紧着给妾室挪日子?若真如此,
我那大伯母就说不清了,呵呵,人可是她给的。既然什么话都不说,就只
能看着人家做戏,由她落个好名声。”
那媳妇子跟着一起赔笑:“这么说,赖妈妈便是完了?”
“她若是聪明的,就赶紧一边儿缩着去,别出来现眼,兴许这事就淡
过了;不然,呵呵呵,弟妹不是说了嘛,妈妈是太夫人给的,除非犯了什
么‘大事’,不然只有敬着的道理。”
那媳妇子连连点头,又是一顿马屁山响,煊大太太乐够了,才又喃喃
道:“……大伯母这招是落空了,也不知弟妹怎么治那两个小的。”
明兰的妯娌顾虑的很有先见,有些事情容不得明兰不去管,因为最近
澄园里热闹的很。
话说古代的小老婆如果不受宠的话,其实也不大容易见到男人。从头
一天请安起,明兰就明确的说明了,她自小跟随祖母礼佛,清净惯了,所
以每次请安时,问完该问的,说完该说的,明兰就会端茶送客;所以她们
通常等不到顾廷烨下朝回府。
而迄今为止,顾廷烨又没有任何去睡她们的意思,明兰自然也不会脑
壳摔坏去帮忙拉皮条,她们既不能打手机过去‘喂,哈尼呀,在你老婆身
边待腻了吧,到我床上来嗨皮吧’,也不能到单位门口去等,风情万种的
抛个媚眼‘甜心呀,给你个惊喜’。
如果蓉姐儿是个男孩,秋娘和袖绡还可以藉着顾廷烨考教儿子功课的
机会和男人碰个面——当然顾廷烨是否具备足够的墨水另当别论。
几天下来也没机会和男人见上面,于是,这两个女纸幽怨了。
袖绡多少还知趣,知道自己不受顾廷烨待见,便躲在屋里,整日想着
怎么引蓉姐儿多说两句话,而秋娘却耐不住了,颠颠跑去嘉禧居的路口等
着,曾堵到过顾廷烨两回,可惜,两旁的小厮忒不识趣,睁大了四只无知
的眼睛一齐灼灼的看着,这叫秋娘如何诉说情怀。
来回几次下来,秋娘宛如‘望夫石’一般的经典造型叫不少人瞧见了,
渐渐传出了风言风语。内院的女人们不过暗骂两句‘骚’,再讥笑两句算
完;可外院有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光棍说话就难听了,什么‘想男人想坏了
吧’,‘快三十了吧,这三十如狼虎哟’,‘老爷再不去消受一番,怕是
要另寻法子了’……
没办法,娶不上媳妇的男人总是比较富于想象力的。
外院这些流里流气的言语传的人也并不算多,是以传到内院时,已是
好些天后了。
秋娘知道后,大哭了一顿,几乎要寻死,丹橘赶紧去传报,明兰勃然
大怒,当场吩咐查下去,找出几个乱说乱传的,狠狠发落了一顿,发卖了
两个原就平日不规矩的,其余的均是革了两个月银米,再捆起来打上二十
板子。
众人见明兰如此威势,都知道了厉害,就是在外院里也不敢胡传主子
家事了。
罚完了仆役们,明兰立刻提了秋娘来质问。
秋娘自知丢了人,噗通就跪下了,苦苦求饶认错,明兰冷冷道:“老
爷在我面前多少次夸你,说你厚道知礼,善解人意,你来了这才多少日子,
就闹了这么一出,哪里学来的毛病?!”
秋娘连连磕头,哭的泪水滂沱:“我是一时迷了心窍,多年不见老爷
了,记挂的厉害……”
“你记挂不记挂我管不着。”明兰肃然打断她,直接道,“可你想过
没有;如今老爷身居高位,多少人眼睁睁盯着,这些腌臜言语但有一丁点
儿传出澄园大门,岂不叫旁人笑话老爷内宅不肃?!居然由得一个通房满
府撵着,去追堵男人!”这该多饥|渴呀。
秋娘哭的瘫软在地上,明兰断然发话:“你先不用来请安了,小桃,
拿本《心经》给她,回去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再来!”
看着秋娘委委屈屈的背影,明兰气都不打一处来,她从来没有替人瞒
下过错的美德,所以当晚就把来龙去脉告诉了顾廷烨,还叹气道:“也是
我治家不严,若在盛家,不论内宅如何了,哪个敢传到外院去?!主子的
是非也是别人能议论的?!到如今,我才知道祖母为何说我家太太理家是
把好手,唉……着实是不容易呀。”
以前她对王氏多少有些轻视,如今她自己当了家,才敬佩起王氏的本
事来。
“不关你的事!”顾廷烨沉着脸,“你当家才几天,再能耐也不是这
一朝一夕的功夫能成的!你且狠狠的发落,好好整顿一番。”顿了顿,他
淡淡道,“秋娘越来越不懂事了”
声音很平静,但明兰知道,这是他真生气了才会这样。明兰走过去轻
轻趴在男人的肩头,柔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总有个差错的。
这次她知错了,以后会好的。”
顾廷烨把明兰搂在怀里,轻轻揉着她的松开的长发,屋里静默了良久,
他才露出淡笑,刮着明兰的鼻子,逗弄道:“怎么是抄佛经呢?不是该抄
《女则》什么的么?”
明兰得意道:“我早想过了,倘若有人问起,我就说秋娘受了我的熏
陶,也有向佛之意,我这儿正给她启蒙呢!省的有人又拿咱们府里的是非
说事。”
顾廷烨楞了下,顿时朗声大笑出来,笑的胸膛发震,漆黑的眸子里满
是笑意,用额头抵着明兰的脑袋,居然很正经道:“《心经》字数忒少了,
也不找本厚的!符勤然有小半套《大藏经》的誊本,那小子当年为了练字
狠抄出来的,回头我替你去借!借整套的!”
明兰倒吸一口凉气:“夫君,你可知整套《大藏经》有多少部多少卷
多少字?”
顾廷烨无知者无畏,一脸坦然:“不知道。”他只知貌似这套经书很
牛。
明兰无语,决定给顾同志扫盲,叹道:“这么说吧,倘若秋娘每日笔
耕不缀,并且能眼不花手不抖的活到七老八十,刚好够她抄到入土为安。”
第132回惊见一片炮灰
秋娘红着眼眶回了蔻香苑,蓉姐儿正在里屋睡觉,她一见红绡就直淌
泪,两人好歹相伴多年,也算的上患难姐妹,便相互拉着手去侧厢房说话。
cv?}q“叫妹妹瞧笑话了。”秋娘抹着泪水,不尽凄然,“都是我的
不是,累的老爷叫人说闲话。”
红绡心中暗讥‘被说笑的明明只有你一个’,嘴上却热乎道:“这哪
能怪姐姐呀,老爷和姐姐是自小的情分!老爷待姐姐也与旁人不一般,夫
人一时哪里明白。姐姐也别往心里去,夫人不也说了嘛,老爷就是在夫人
面前也是不住口的夸你呢!这是多大的体面呀。”
秋娘含泪叹气,过了良久,才道:“我都人老珠黄了,难道还会与夫
人去争,不过是想看看老爷过的好不好,夫人到底年纪轻,我怕她有个照
管不周,委屈了老爷可怎么好……”
“谁说不是,咱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二心,夫人也是多
心了。”红绡跟着一道叹息,陪着秋娘垂泪诉说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屋。
“她走了?”一个梳着双鬟的丫鬟起身,迎上去,只见她眉目灵秀,
俏丽可人;红绡进屋后,直歪在美人榻上半躺着:“回去抄经书了,五儿
呢?”
金喜笑着给红绡沏茶:“还能去哪儿,大约是找人闲磨牙去了。”
“……要说这位秋姑娘,也是个极有趣的人。”红绡两眼微眯,端着
茶盏,面上露出一抹玩味,“要说她蠢,那是极蠢,居然瞧不出如今的老
爷早不是当初的二少爷了,还一进府就去寻赖妈妈问门路;可要说她乖觉,
却也惯会装傻充愣,一副厚道呆蠢的样子,这么多年来竟也平平安安的待
住了。”
金喜低声道:“是呀,不然我们姑娘也不会容下她了。”
红绡面露讥诮:“就是以前,也不见得老爷如何喜欢她,不过仗着自
己是打小服侍的贴心人,摆出一副忧心主子的忠婢样,老爷念着旧日的情
分罢了,可这些年过去了,早变天喽!聪明的,这会儿就该赶紧去巴结夫
人;还当是以前呢。”
秋娘毕竟不是搞文字工作的,又不敢乱写一气,未免进度有些磕磕巴
巴,即便奋笔疾书,也过了两日才罚抄完毕,第三日捧着作业去给明兰请
安,明兰提点了她几句‘注意行止’,话说到后来,连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这事就算揭过了。
第二日,明兰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烦躁不快,原来是亲戚上门了。
丹橘照例架起小沙炉子,用红糖熬了药草茶给明兰灌下去,小桃去葛
妈妈那儿炒了一袋滚烫的热盐巴,用几层油纸和布袋细细包了,最后裹上
厚厚的绒缎让明兰捂在肚子上。
足足两天,明兰都恹恹的靠在软榻上,远远望着风景如画的窗口,眼
神忧郁,宛若临湖蒹葭,姿态优美娇弱……呃,如果手上捧的是本诗集而
不是账册,就更好了。
身子不适,账册也看不出什么花,明兰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来,因前
阵子流言闹出风波来,廖勇家的含蓄的来提醒明兰,综合大意是:府里旷
男怨女多了,不利于团结稳定。
按照万恶的封建身契制度,澄园的仆众,无论有否父母兄姐,其婚配
都需经过主人同意,明兰吩咐下去,凡有亲长的,都可各自报了婚配。还
剩几个没人管的,明兰叫丹橘捧了卷宗来,加上廖勇家的解说,比对了差
事和人品,照资源优势配置的原则,搭起对子来。
才说了几句男婚女嫁的话,丹橘就羞红了脸,躲闪出去了,小桃倒是
兴致勃勃的想继续听,被翠微两记白眼打发出去了。
“这丫头!还跟孩子似的。”翠微看着小桃出去的背影,摇头叹气,
转头与明兰道,“夫人,旁人都还无妨,咱们屋里的几个,您心里可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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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23 02:05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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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半撑起身子,来了些精神:“我已打听了,公孙先生知道几个家
境贫寒的年轻人,似乎不错,老爷手底下也有几个得力的军士,还有府里
几位老管事的儿子,这回他们都没报上来要婚配,我预备给院里的丫头留
着呢。”
翠微觉着好笑,轻笑着:“夫人如今果是不一样了,唉,这帮丫头算
是有福气了……”说到这里,她似想到什么,忽话头一转,压低声音道,
“夫人,你得多留心若眉那丫头。”
“哦,她怎么了?”明兰奇道,若眉向来自诩清高,从不爱和众丫头
混着玩闹,为了表示避嫌,只要顾廷烨在,她是连面都不露的。
翠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说起来,若眉年纪是这屋里最大的。
我好几次瞧见她老往前院凑,还常与外书房服侍的丫头小厮热乎来往,我
瞧着……她怕是起了心思。”
明兰吃了一惊:“是外书房的那些相公书吏?”
翠微无奈道:“若眉那丫头您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