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背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就自卑,古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香火传继,死后默默无闻,想起来就算这些贪财贪权的内宦何尝不是默然神伤?如果有机会名垂青史,他们垂涎的欲望实在比外臣还强。

    可是宦官只是皇帝家奴,又例来受文臣歧视,加上他们真有大见识、大学文的可谓凤毛麟角,几百年不出一个。哪有造福百姓的本事,所以一边艳羡郑和的功绩,一边继续挨着骂捞钱捞权的大有人在。

    杨凌轻轻笑道:“永乐大帝一道圣旨造就了郑公公的百世英名,人家那是运气……本官此次下江南,发现一桩弊政,若是由我们进谏,请皇上予以革除的话,百年之后,你我的名望恐怕还在郑和之上。”

    “哦?”刘瑾耸然动容,一时心热不已,旁边马永成、谷大用等几个太监的目光刷地一下,都投注在他身上。

    杨凌继续道:“皇上将司税监交给本官,断了司礼监和锦衣卫的财路,那时是王岳、张绣当权,杨某还没觉着怎样,可如今都是自家人,我心里可有点儿过意不去了。但是如今要是将司礼权交回司礼监,恐怕我的部属也不好安抚了。我说的这道弊政若是能够革除的话,不但可以名垂青史,而且……财源滚滚,诸位的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话一出口,八虎、牟斌、钱宁和焦芳的眼神儿都亮了起来,眸子里一对孔方兄烁烁放光。

    送走了八虎等人,成绮韵随在杨凌身后慢慢向回走。

    杨凌扭头笑道:“委曲你了,扮了一晚的侍女,看样子,这些人对我的建议还是十分赞同的,皇上原本就不拘于固见,有他们先在皇上身边吹着风,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成绮韵轻轻地道:“嗯,对这些不学无术、不思黎庶之辈,晓以大义不如诱之名利,大人双管齐下,要让他们归心,自然易如反掌。卑职……可是该返回金陵筹备了么?”

    杨凌说道:“差不多了,如今钱宁听说有银子可赚,迫不及待要赶去金陵,锦衣卫在各处的暗桩可是根基深厚,有他们协助,搜寻沿海士族暗中通商证据的事必定可以很快完成。我歇了大半个月,扮作勉强出门还是可以的,明儿我找机会先去探探李大学士口风,如果他那里阴力不大的话,你便先回江南吧。”

    成绮韵沉默不语,一阵风来,她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寒意。

    杨凌无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远处灯光昏暗,夜色中也瞧不清她面上神色。杨凌说道:“你世居江南,不服北方水土,前两日受了风寒,亏得文心的妙手,不过北方的寒冷,你还没见过呢。介时屋里屋外那是两重天地,恐怕更要生病了,趁着还不太冷,早些去金陵吧。”

    成绮韵心里忽然象注入了一股暖流,吹来的冷风也觉得柔了起来,她咬了咬唇,温顺地道:“是,那卑职明日候了大人的消息便赶回金陵去。”

    杨凌嗯了一声,说道:“我吩咐小厨房给你留了饭菜,去吃些早点睡吧,如今天冷,火炕却还没烧起来呢。”

    成绮韵蹲身福礼,应了一声是,目送着杨凌大步走向曲廊尽头。远远风吹灯摇,将杨凌长长的身影扯曳到她面前……

    杨凌走过花厅,站在天井里张开手臂吸了一口沁着冷意的风。觉得身子有点儿倦,正想回房去睡,忽想起今日招待八虎等人,还没来得及让高文心针灸,他犹豫了一下,见高文心堂姐妹的院中还亮着灯,就举步走了过去。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而且这疗程也没有必须到那一天才好的道理。说不定这半个多月的辛勤浇灌,三位娇妻总有一个能为自己怀上孩子吧?

    杨凌想着,嘴角噙起一丝甜蜜的笑意,嗯……再治上两周吧,保靠一点儿,再长不算啦,文心这偏方的副作用实在是有点要命呢。

    杨凌走进院门儿,不便再继续往里走,他正要扬声唤高文心出来,忽听里边高文心拔高了嗓音儿道:“我与他还有什么相干了?他为什么要这般污辱我?”

    杨凌听她证据激烈、语声微颤,不觉怔了一怔,便停在了那儿。只听房中一个男人声音道:“姐姐,他家世代书香门第,官宦人家,你知道他在地方上颇有威望的,今日听了这么说,弟弟在府学里都觉得抬不起头来。我知道姐姐不是那种人,可是杨……杨大人现在……现在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也看到了,那些人哪有一个有好名声的?自古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要说别人捕风捉影,可这眼睁睁见到的算怎么回会事儿?姐,要不……你和杨夫人不是结拜姐妹么?求她让杨大人出面,如今在皇上那儿可就是一句话的事,求皇上赦了你的奴籍,咱们走得远远的,别和杨家再有啥纠葛了,高家的声誉威望得来不益,虽说在朝廷中受了牵累,可是这十里八乡的百姓还是尊敬咱们的,咱可别跟着杨家让人骂……”

    “住口!亏你也是读书人,知恩不忘报的道理都不懂了?姐的命是大人救回来的,你现在不再是个青衣小帽的奴才,是谁送你去府学读书的?”高文心大怒,厉声喝问着。

    房中另一个女人声音劝道:“姐姐,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怪他……”

    杨凌听出是高文心和高文兰姐弟在说话,高文举原来就是读书人,加上只是个普通奴仆身份,杨凌可以便宜从事,所以送他去府学读书,希望他将来能考取个功名。

    听这口气,是高文举在外边听了自己什么闲话了,嘿!这样的读书人,是非不懂,好坏不分,难道悠悠众人之口,就这么可怕么?高文心中那个他,又是谁在造谣呢?

    杨凌气往上冲,刚想举步进去,思及高文心如今的身份,心理必定敏感,她喝骂自己的堂弟倒也算了,如果自己进去喝斥,难免让她伤心。

    杨凌学学叹了口气,仰起头来望着满天星斗悠悠出神半晌,屋里吵些什么全然不入耳中。繁星满天,低压苍穹,亘古时便已存在的它们,亮亮的就在眼前,似乎踏上房顶伸手便可摘下。

    杨凌吐出一口抑郁之气,微微地笑了:“管他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己心中真正在意的人,认得真正的自己便够了。”

    他转身欲走,房中高文心气怒哽咽的声音道:“好,你是真正的读书人,你就离开保你的清白名誉去吧。自从大人来到这里,修桥补路,从不忧民,民心?我不信百姓都和你一样读书读瞎了眼!让开,我要去为大人针灸了。”

    门儿哐当一声开了,门楣下,红灯里,只见高文心翠衣罗裙,纤秀婀娜,颊上泪痕闪闪,犹未拭净。

    她瞧见杨凌就站在门口儿,不觉吃惊地停下脚步,一边慌张地唤了声:“老爷”,一边急急拭了拭泪,想要上前,身形一动却又仍堵在门口,生怕杨凌一怒,冲进去责罚她的堂弟。

    杨凌微微一笑,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杨某正是来请女神医为在下施以妙手的。”

    他拉着不知所措的高文心施施然出了院子走向自己卧房,心平气和,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竟是毫无怒色。

    第157章 开门见山

    杨凌的卧室分外间和内间,韩幼娘正在外间灯下替杨凌裁剪着衣料。杨凌带回来许多贵重衣料,不过大多是女子所用。内中有葛布二十匹,杨凌替丈人和舅哥留了五匹,余者留用。

    那时葛布极为精贵,只有浙江、广东和江西向个地方出产,最精细的出自广东雷州。这二十匹葛布是雷州上品葛布,每疋(i同“匹”)不过三丈一二尺,就价值纹银三两。

    幼娘的女红比玉堂春、雪里梅高明多多,所以亲手裁剪,想为相公做套合体的袍子,瞧见杨凌和高文心一前一后进了门,韩幼娘直起身子,用小手轻轻捶着腰肢向文心笑道:“姐姐来了。”

    高文心已拭去泪痕,她生怕幼娘看出端倪,匆忙答应了一声,假借回头掩门的机会避过了脸去。杨凌初时听了高文举的话十分愤怒,待想通了却只可怜这人云亦云、自命不凡的学子,况且有高文心这屋关系,他更不便严苛,所以心事已完全抛开了。

    看见幼娘捶腰,他心疼地道:“你呀,早叫你把料子送去铺子里做,非要自己动手,累了就歇歇吧,我又不急着穿。”

    韩幼娘开心地答应一声,说道:“相公先请姐姐针灸吧,你喝了酒要早些睡下,我再剪完这一段也就歇了。”

    杨凌嗯了一声,见高文心已趁机会闪进了房去,他也走进了房间,大大方方地除去了外袍,一撩小衣趴在床上,将裤子褪了褪,露出了半边臀部。

    高文心默默地坐在床边,将十余枝银针一一插进他的臀后部,然后按着一定的顺序逐一轻捻着。杨凌下巴搭在双手掌背上,神情若有所思,过了半晌他缓缓地道:“文心……”

    高文心“嗯”了一声,轻声道:“老爷不适了么?我轻些便是。”

    杨凌扭过头来望着她模样,忽然微微地笑了。高文心瞧着有点发慌,吃吃地道:“老爷笑什么?”

    杨凌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十八岁,只比我小了一岁,是大姑娘了么?呵呵……不算吧。其实还是个小女子呢,可你十八岁就名冠京师,与金针刘他们并列京师三大杏林高手,若从这方面说,也算是个大姑娘了。”

    高文心听他一会儿大姑娘,一会儿小女子,不知他想说些什么,眨着眼也不敢胡乱搭话。杨凌看出她有些迷惑,轻轻一叹道:“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他沉吟片刻,说道:“都是我一向疏忽了,自以为没拿你当奴婢也就是了。却忽视了别人的看法,过两日我去宫中时和皇上说说,削去你贱民的身份。如果……文举不愿再住在这儿,我再替你们找幢房子……”

    高文心心中一颤,失声道:“老爷,你……你要赶我走?”

    杨凌嗯了一声,高文心俏脸儿刷地一下白了,只听杨凌说道:“不是赶你,是赶走一个奴婢,你不再是杨府的奴婢,就不必人前以婢子自称,人后才能和幼娘姐妹相称,你恢复了女神医的身份,谁再敢造谣生事,辱你清白,我才能削他的功名,治他的罪!”

    如果不再是世奴,彼此之间不可逾越的障碍也便消失了,机会岂不更大了一些?

    高文心想能了这一点,心中忽然有些喜悦,她轻轻低着头,用细不可闻的声调嗯了一声,又不放心地道:“老爷不生文举的气么?他……他只是个读死书的呆子,老爷不要见怪。”

    杨凌笑笑道:“说起来他只是爱惜读书人的身份,想避嫌罢了,我不会和他计较。”

    高文心心里面轻松了许多,手上也轻快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犹豫道:“恕婢子多嘴,听文举说,府学、太学的人都群情激愤,将老爷和八虎相提并论,指为……”

    她悄悄看了看杨凌神色,见他轻松自然,这才壮着胆子道:“指斥为……国贼呢。婢子知道老爷的为人品性,可是外人不知道呀。老爷不晓得士子们的厉害,所谓众口烁金,文人们一张嘴,足可以毁了一个人呢。”

    她垂下头,幽幽地道:“李继孟几句胡言,就搅得这四乡八邻的百姓把老爷当成了欺男霸女的恶人,其实……文举一开始在府学还为大人辩解,只是夫子和士子们将八虎的恶行桩桩件件都和大人联系在一块,大人与八虎交从过密,怎么辩解也无人肯信,反把他骂作奴才,他又气又恼,才想离开杨府表明心迹。大人如今的权势地位,本不必结交八虎那种声名狼藉的人物,要知民心可用,失了民心,婢子担心对老爷您大大不利呀。”

    杨凌反问道:“何谓民心?民心是大势所趋,这个大势就是利,为民谋利者便得民心。”

    他想起了袁崇焕的一件事,不禁感慨地道:“我记得有一个国家,关外蛮族进攻这个国家时,有位袁将军独守一座城池,誓死不退,城中百姓觉得自己财产可以得到呵护,都无限感激。可是仗越打越队,眼看城池不保,百姓担心蛮族会报复屠城,那时不但钱财没了,便连命都没了,许多人便开始大骂袁将军是为了立功升官,荼毒百姓,责怪他兵力不足就不该苦战累民。幸运的是蛮族头领不慎在攻城时被打死,就蛮军溃退。性命和财产都保住了,百姓们庆幸之余,又痛哭流涕,把袁将军视为再生父母了。”

    杨凌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仅从这件事你看出民心是什么了么?民心就是利,避害趋利就是民心,别以为老百姓会笨,所以民心可恃、民心可用,民心更可争。只要我做的事有利于民,他们中大多数人是站在我这边呢,还是那些士子们的空话一边?

    莫说八虎现在并无大恶,就算他们真是大恶,目前可以合作,我也不能为了面子上的荣光与他们交恶。何况……我也不会蠢到自己做的事见了实效,才去争取民心。”

    他嘴角翘了翘,车行、酒肆、青楼、商舍……这些地方三教九流,各个阶层都有涉及,让他们被包围在我的人海战术中吧,如果他们的左邻右舍、丫环奴仆、马夫书童,甚至夫人儿女,都能接受至少不反对我的政见,我倒要看看这些被孤立的大臣和士子们还能坚持多久。

    杨凌见高文心没有动静了。不禁回头一望,只见自己屁股上边明晃晃十多枝银针摇摇晃晃,煞是壮观,高文心却在痴痴发呆,不禁失笑道:“文心,你在做什么?我瞧着自己跟个刺猬似的,莫非这也是疗程之一?”

    高文心脸儿一红,惊醒过来,连忙动手又诊治起来,吱吱唔唔地道:“不是,婢子是在想那位大人,他的用心不被人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天

夜间

浅粉

护眼

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