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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鸡鸣县时,倭寇来袭。征调的南兵兵员充足,装备也不错,似乎……柳彪,你确定打探的消息无误吗?”

    柳彪奇怪地道:“卑职查的十分仔细,不会有误。由于南方没有鞑子那样的强敌威胁,倭寇上岸劫掠一番也就走了,根本不敢久峙,所以兵备一向废弛,大人所的北调南军是何人统率?”

    杨凌说道:“呃……我也不知他们属于谁的军队,不过我记的领兵的都司名叫毕春。”

    柳彪听了失声笑道:“大人,龙山卫所的指挥使正是毕春,其实南兵北调,为防朝廷看出破绽,所征调的军队通常都是从各地卫所中抽调精锐充数,由于此事对江南各地的卫所均有好处。所以各位将领都很支持,大人所见的毕春军队必定也是几支卫所拼凑起来的最强战力了。”

    杨凌听了发了半天愣,才恨恨地道:“好手段,别的事我尚可隐忍一时,他们自毁长城,这却忍让不得了,我就先拿他来开刀,杀鸡儆猴,让沿海的卫所都收敛一下,你继续搜集他们的情报,招呼仪不要打草惊蛇。”

    柳彪兴致勃勃地道:“卑职遵命,这第二位,再说说织造税监镇守李大祥,苏杭丝织业分工极为严密,现有干工、纱工、缎工、织工等专门的工匠,开设织造坊大富商还聘用大批专门负责打线、染色、改机、挑花的女工。

    李大祥为人倒是不太嚣张,不过苏杭织造天下闻名,其利甚大。他暗中让亲信冒充商人。利用职权压价收购,从中牟取暴利,苏杭一带的富豪敢怒而不敢言。

    比如松江府百姓大多以织布为副业。日成一匹,万千百姓每日产出的布匹就是日以完计,嘉善地区小民以纺纱糊口。产量更是极大。此地有句话叫‘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这些布匹纱纺全被他垄断压价收购,再集中转卖四方,从中可以获得暴利,所以他自然不必象袁雄一般搞得天怒人怨。

    况且湖州一带种桑养蚕,山东河南百姓大多种植棉花,苏杭织造需要从这些地方大量运入原料。由于袁雄掌着关税,阻碍这些东西地运送,对他发财大是不利,所以他和李大祥矛盾很深。”

    杨凌暗暗点了点头,其实集中采购、运转、出售自有它的好处,如果李大祥盘剥的不是太厉害,能给百姓留个活路,这件事此时大可不必与他计较。

    毕竟自己虽掌着税监司,却不能亲自坐镇天下各地,最后还是要依靠这些人来为他办事,如果朝廷从法制上、制度上不能尽善尽美,换上一批人不见得就比他们廉政。想要吏制清名,不是一蹰而就的事,就算没有这些权监,有这等暴利可图,换上一批官儿难道就没有贪官?

    杨凌想到这里点头道:“嗯,此人虽然贪墨,心倒不算是太黑,是个可以笼络的人,对了,这位莫公公又如何?”

    柳彪笑道:“三位镇守太监中,名胜最好的便是这位莫公公,江南田赋是折银两收实物的,本朝开国之初,就规定米麦四石折银一两,后来折银率大变,米粮一石就要征银一两。此地农民赋税等于加了三倍。

    百姓们说一亩官田七斗收,先将六斗送皇州,只留一斗完婚嫁年,愁得人来好白头,可见税赋之重,要不是江南富庶,鱼米丰收,百姓早活不下去了。

    由于百姓要将粮食运出来卖出去折成银两才能上交赋税,中间本来就有损耗,又有个袁雄不断抽税,他们运出来五斗,能拿回三斗的钱就算相当不错了。

    莫公公镇守江南以后,每年秋收十分,就派人使了官船主动上门收购,虽说比市价略低了一些,可是算上关税和损耗,百姓的得利还是大于自己运送出售,因此都乐于卖给他,故此莫公公的名胜是非常好的,江南百姓称之为善人。”

    杨凌那起在船上见莫公公胆大包天,连呈给皇上的贡茶都敢掉包,只当他是掉在钱眼里不怕死的阉货,想不到却有这般善行,不禁奇道:“这么说,他倒是个清官了?”

    柳彪呵呵笑道:“清官倒算不上,毕竟这么做他也要从中牟利,江南是鱼米之乡,那么多的粮食他如果每石粮食都稍稍赚上一点儿,汇集起来也是座金山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毕竟百姓也得了好处。这些百姓才不管你贪不贪,只要反摸时能对百姓照顾一些,他们感激不尽了。”

    “何况……莫公公对于茶叶、香料、药品、盐巴等价高量少的物品看管极严,至于役民用工的事也不可少,这一来折算银两也极为丰厚。只是三人之中,莫公公算是最宽厚的,若逢灾年,他还常常舌棚施粥。活了不少人命,所以名声极好。”

    杨凌站起身来,在室中慢慢踱了几步,沉思半响才断然道:“好,你明日一早便离开,将你的忍受抽调到袁雄那里,重点给我查办他。至于我自己么……呵呵,本大人江南之行,只负责游山玩水。其他可就不负责了,明日我就到狮子村品茶去。”

    柳彪做为杨凌心腹,早知他的计划,闻言站起道:“大人这是要打袁,拉李、莫了?”

    杨凌笑了笑道:“呵呵,总不成一棒子统统打杀了,到那时天下间所有的镇守太监都给摞了摊子,朝廷无银可用,岂不是把税监司又推回司礼监去了?”

    他虽是这么说,莫清河置换贡茶的事仍横在他心中难解,所以想明日去龙井村狮子山上亲自视察一番,这个时节自然没有什么好茶。他此去查看一是想让三大镇守太监宽心,以为他也只是虚应声势,并无心办人。二来也是想旁敲侧击,探探莫清河的口风。

    柳彪笑应了一声,正要转身退出,杨凌忽地想起方才瞧见的那桩怪事来,忙又唤住他,问道:“柳彪,有件事我要问你,咱们大明太监……也可以娶妻么?”

    柳彪怔了怔,他暗查三位镇守太监,对他们的家事自然了如指掌,所以稍一愣怔就(炫)恍(书)然(网)笑道:“大人可是见过莫公公的夫人了?”

    杨凌讶然道:“你也知道?难道……莫公公是本道出家……啊!成家后才半道进的宫?”

    柳彪失笑道:“大人误会了,其实宫中的太监与宫女结为夫妻也不在少数,不过他们不叫夫妻,而被称为‘对食’、‘菜户’,有异性之间,还有同性之间的,此事古已有之。本朝洪武皇帝时曾经禁过一阵子,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现在即使是皇上、皇后听说了,也不会干预。

    那些地方上的公公有权有势,不但会娶妻收养子,而且娶的妻子还常常是官宦人家好女孩儿呢,莫公公这位夫人倒是出身风尘,听说以前是江南‘春雨楼’的第一名妓。”

    杨凌想起那位美女的绝世风情,不禁失笑道:“我说着呢,今日见了她吓了我一跳,还道那莫公公是入宫前娶的妻子,不然怎么这么大胆竟敢公然以太监身份娶妻过门。”

    他说着想起那个江南女子的万种风情,却嫁给了一个太监,不禁摇头一叹,深为惋惜。

    柳彪道:“大人,你别看他们是假凤虚凰,这些太监夫妻比起常人更加恩爱异常呢。宫中的菜户,常常一但两情相许,便互敬互爱一生不渝,若是偶尔有太监或宫女移情别恋,对方常常痛不欲生,甚至因此自尽上吊,这等密辛宫中屡见不鲜。

    他们大多一方若是死去,对方也终身不再选配,在自己房中供着对方的灵位,每至忌日常常悲号恸,哭得死去活来,他们的感情……实非我们常人可以理解。不过在宫外娶妻,是否也能恩爱如一,卑职就不知道了。”

    杨凌对太监娶妻确实有些心存鄙视,听了柳彪的话,这才省起那些人虽然生理上已不能称做男人,但是心理上却比普通男人更加迫切地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说起来也着实让人同情。

    杨凌赫然失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本官受教了,只要人家你情我愿,我们的确不该因为他是太监就说三道四的。”

    第二日,当地官员土士绅一一前来正式拜访钦差大人,尤其是那些昨日没有资格为杨钦差接风洗尘的官吏和士绅。

    所有来拜访的人自然不会空着手来,或银票、或珠宝字画、或土特产品、珍贵药材等等不一而足,杨凌有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无所作为的贪财好利的形象,所以是来者不拒。

    高文心不知就里,她不喜欢自家老爷变的这么市侩,心中有气又不好发泄。所以虽奉了杨凌差使坐在那儿充当帐房先生,却对送礼的人不搭不理的。

    好在那些人早打听到杨凌此来只带了这么一个美貌的婢女,而且听说她常常在每日晚间偷偷溜进钦差房去,谁还敢当她是侍女对待?倒也没人敢得罪她。

    江南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那些富豪家资亿万,登门拜访权倾朝野的内厂厂督,岂敢送些寻常礼物?虽不敢说是奇珍异宝,所送的东西也都价值昂贵之极。

    高文心正在一项项记着,忽的番子领进个大盐商。这人居然送来四个美女,两个高丽人两个东瀛人,四个女子模样虽不及高文心漂亮,可往那儿一站,那种异国风情倒的确新鲜。

    高文心真的火了,她提着毛笔就冲进了客厅,杨凌刚刚送走一个茶商,瞧她拎着只毛笔,气鼓鼓的娇俏模样,不禁笑道:“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

    高文心酸溜溜地道:“人家送的礼物,婢子都着人收到仓房中了。现如今有人送来四个活物,婢子不知是不是该放到老爷的床上,特来请示老爷。”

    杨凌眼珠转了转,笑道:“送到我床上?呵呵,可是有人送来了美女么?走走走,出去瞧瞧。”

    他还道有人送了江南美女给他,出去一看竟是四个异国女子,那腰间背着小包袱的自然认的是东洋人,不觉怔了怔。

    那个大盐商正恭候钦差大人传唤,瞧见四个番子簇拥着一位锦袍玉带的少年公子出来,那位记帐的美人儿提着只毛布跟在后边,嘴唇儿撅的都能挂只油嘴了,晓得前边这位就是钦差大人,不禁受宠若惊地陪笑下跪道:“草民杜策拜见钦差大人。”

    杨凌道:“本官下江南,只是巡查本地税赋情形,不想劳动地方士绅名流,杜先生百忙之中还来探望,本官愧不敢当啊。”

    那大盐商杜策陪笑道:“哪里哪里,草民有幸见到大人,那是草民的福气,呃……草民听说大人风尘仆仆,身边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所以特意买了四个侍婢送与大人侍侯起居,请大人笑纳。”

    高文心在旁边咳嗽两声,杨凌听了心中暗笑,他可不想下次江南弄一堆美女回去,把自己的家变成大观院。杨凌正要出言婉拒,只听一个粗大嗓门笑道:“原来杜老板也来了?跑的倒比我快,哈哈哈,你送美人儿也该送些极品才是,想当初有位我见犹怜的人间绝色对杨大人芳心暗许,杨大人还婉拒再三呢,怎么会看上这几个女人?”

    说着话儿,就见一位满脸大胡子的文官,双手端着腰带腆着肚子大步走来,杨凌抬眼一瞧,正是当初一刀斩下鞑靼王子的鸡鸣县令闵文建,连忙抢前两步,握住他的手欣喜地叫道:“闵大人,数月不见,可是想死我啦。”

    闵文建仍如当初一般粗犷,只是肚子更大了些,他急忙挣开手来,下跪施礼道:“下官闵文建见过……”

    杨凌一把把他扶了起来,责怪道:“我的闵大人,来了江南,瞧你说话文绉绉的,怎么这些繁文缛节也讲究起来了?若没有大人的知遇之恩,哪有在下的今日,你可再不要这般客气。”

    闵文建立身来笑道:“该讲的礼仪总是要讲的,哈哈,大人自去了京师常有奇闻传至江南,闵某听说了时而提心吊胆、时而欢喜无限,原来还要四下活动,想将大人调到江南,这可倒好,大人来是来了,却不是闵某调得动的啦,哈哈哈……”

    盐商杜策上前陪笑道:“盐运使大人原来与钦差大人是故交哇,失敬失敬。”

    闵文建用一双绿豆眼瞄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是不是对本官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他又看了一眼那四个异国美人儿,说道:“别叫她们杵在这儿了,你也算是八面玲珑的人物,难道没听说过当今天子下旨赐妾的事么?杨大人那是什么眼界,这几个黄毛丫头哪看得如大人的法眼?”

    杨凌听了失笑道:“闵大人,你到了江南不过几个月,现在可是出口成章啊,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闵文建听了哈哈笑道:“没办法没办法,整日介听他们说这些词儿,耳朵都出茧子了,怎么也能记得几句。”

    杨凌一边与他谈笑,一边将二人让进客厅,叫人上茶接待。

    那位杜盐商其实还做着别的生意,这次就是来杭州接收杨凌官船代为传送一批京中货物的,眼见自己送来的美人儿不合钦差大人心意,也不能就这么白来一趟啊,要知道攀上这棵大树,以后有点事儿他随便发个话,不知要顶多少用。

    杜老板想到这里,从怀中摸出一对儿珍珠耳环,这本来是从金陵买来准备送给最宠爱的娇妾的,双手呈过道:“是草民莽撞了,那四个女子草民一会儿就领走。这对珍珠耳环只是小小礼物,实在不成敬意。大人可一定要赏个面子。”

    那对珍珠耳环造型纤丽雅致,珍珠圆润饱满,大小均匀。色泽光亮迷人无暇,放在掌心放着幽深的润泽光芒,一看就是极昂贵的珠宝。杨凌顺手接了递给高文心,见她还提着笔,便笑道:“不用记了,这对耳环送给你好了。”

    高文心脸儿一红,瞄了他一眼,就翩然转身走了出去,那种突然露出的羞喜神情极为动人。杜老板露出(炫)恍(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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